“既然大都督询问,老衲便冒着一死,为我大晏百姓的安康,斗胆实言相告。当年,得我主洪泰帝赏识,老衲被挑选入京随侍晋王了。但有负我主所托,老衲念着这山河自在,独自跑到蜀中隐世于此,本不想再参与这红尘之事。可如今,天道示警,老衲却是不得不说。还记得当初圣上即位之时,便立了嫡长子为太子,天下太平,四海归心。如今太子病笃,圣上依祖训有意立嫡长孙为储,本是祖制所训,应当应分。然而,按照《推背图》上之警示,立长孙为储,此乃我大晏朝由盛转衰之先兆啊。”
“大胆道常,一派胡言!”听着围观老百姓的窃窃私语,东方青玄面色一变,“来人!拿下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和尚,一起送京法办。”
“放肆!”赵樽袍袖一甩,冷声低斥,“东方大人真当本王是摆设不成?”
他话音一落,只见原本被锦衣卫包围的禅院周围,“唰唰”响起了刀剑弓弩之声,房顶上、院门口、围墙上,涌入了为数众多的金卫军。打头的几个,正是赵樽麾下最得力的十二侍卫,他们一个个步伐刚健有力,披甲佩刀,威威生风。不肖片刻,便把锦衣卫围在了中间。
在人数上,金卫军明显占了极大的优势。
赵樽冷哼一声,不看东方青玄,威严十足,“大师,你继续说。”
“是,殿下。”道常老和尚得了口令,声音更加洪亮了几分,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且字字指向东方青玄,“敢问大都督。若说那《推背图》示警,是老衲一家之言,不足以采信。那么请问,如今蜀中连连暴雨,致使百姓受灾,还有年逾千年未毁的湔江堰水利,为何又会突然决堤坍塌?还有那鎏年古井之中,突然现于世间的千年石碑又做何解释?”
东方青玄不答,道常老和尚“阿弥陀佛”一声,仰天长叹。
“大都督啊,这就是上天的示警啊!”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夏初七的心脏,一直被这老和尚弄得突突直跳。
她觉得这些事情,越诡异了。
侧过脸,她偷偷瞄了一眼赵樽。
可他脸上平淡如水,表情漠然,没有半分不自在。
静默片刻,道常老和尚又说:“大都督,从鎏年古井现世的石碑碑文来看,老衲突然悟得了天机——想我大晏朝虽人才济济,可晋王殿下的文韬武略,那是有目共睹的。征漠北,踏南疆,不过短短数载的时间,晋王的马蹄已然遍布我大晏边陲,声名远播四海,其威、其德、其品,无不让敌寇破胆,让百姓称颂,让天下臣民拜服。如今再结合《推背图》之指引,老衲斗胆以项上人头作保,再出一句狂言:我大晏要海内河清,百姓安定,万邦咸服,君臣和睦,圣上应当立晋王殿下为储君,方能匡扶社稷,解大晏国本动摇之危机,否则天下必定大乱也!”
好一番言辞恳切的长篇大论。
那词,那调,唬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21世纪,估计还真会相信,除了赵樽那一根定海神针,谁都安定不了这个大晏江山了。要是赵樽不坐储君,那天上就要响惊雷、刮大风、下暴雨,地下就会涨洪水、来地震、泥石流,老百姓们也都活不下去。
实际上,这原本就是她“扑烂”计划中的一环。
可现在瞧这个实施的程度,远远比她当初制定的计划缜密了不知多少倍。每一个环节丝丝入扣,甚至连暴雨、决堤、得道高僧、马千户的找茬儿、响箭的出、东方青玄的突然袭击、《推背图》的指引……一个一个都在赵樽的算计之中。不多不少刚刚好,就像那九连环似的,差一点都合不了,连一丝瑕疵都没有。她想: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那个湔江堰的河堤,就是赵樽派人给炸毁的,她说不定也会相信。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俩没有共渡过那个被洪水冲击的生死难关。
良久的沉寂之后,东方青玄“啪啪”拍起手来。
“道常大师,您还是这么的……能言善道。真不愧圣上钦赐予你的法号了。”
“阿弥陀佛——”
道常老和尚高唱了一个佛号,随即起身合十拜天。
“出师家不打诳语,大都督切勿猜忌天机,引来上天责罚。”
东方青玄轻笑一声,微微眯了眯眼,唇角的笑容还未淡去,那整个禅院的里里外外就响起了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什么“只有晋王殿下才是真命天子啊”、“要是立了皇长孙为储君,我等还有活路吗?”之类的言语,这让夏初七现,就连这些老百姓出现的时间,都是那么的严丝合缝,实在太有利于今后的流言传播了。
谁敢说赵樽不腹黑?天理难容。
接着,不知道是在谁的煽动之下,一院子金卫军和和避洪灾的老百姓们,一个个“扑通扑通”,像往沸水锅里下饺子似的,齐刷刷跪在了湿冷的青砖地面上。
“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请大都督感念天下苍生,将我等的民意上至天听!”
铺天盖地的呐喊声,气势磅礡,带着吞山并河的惊人之态,喊得感天动地!
这出戏简直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