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光大亮,海面雾气被彻底吹净,蒂亚戈上校也终于对局面有了清醒的认识。
16世纪欧洲的火炮技术还非常有限,使得远程火力的精准度不佳,往往射了半天也没什么鸟用。所以西班牙才会十分轻视火炮的地位,始终坚持接舷战。
但明国战舰的火炮精度远超他的想象,在200米的距离上几乎是弹无虚发,只要被他们咬住的加莱赛战舰,很快就会被从头到尾射一边,哪怕舰体还无碍,桨手也已经大量死亡,让战舰失去动力。
这才一上午不到,他的护航战舰就被击沉了六分之一,还有五艘遭受重创掉队的。
而这段海峡还有40里格的航程,要走一天一夜呢!继续被动挨打下去,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上校意识到自己很难摆脱对手,终于开动脑筋想出了对策。
上校命令传令兵乘坐小艇,划船去找后队护航指挥卡彭中校,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他——让断后的十二艘桨帆船掉转方向,脱离本队后加速去拦截那些明朝海盗,掩护珍宝船队脱离战场!
中午时分,命令终于有惊无险的传达到位,卡彭中校马上遵照执行,下令自己指挥的后路舰队转向,同时用最大口径的火炮射击海盗帆船。
各条加莱赛战船内。
听到甲板上的命令,指挥划桨的军官抬起左拳,左侧桨手马上停下动作,右侧桨手则继续划桨,船头便快速掉转,指向了左前方的敌舰艉部。
然后军官搁下手,继续有节奏的吹着哨子,左侧桨手便继续跟着节奏拼命划桨,十四条加莱赛战舰如脱缰野马般直冲向明朝战舰。
这时他们的舰艏主炮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一门门半加农竞相轰鸣起来,仿佛要将开战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而且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明朝舰队最脆弱的船艉,更要命的是,他们还占据了上风。
说过很多次了在海战中,上风就意味着主动权,意味着姿势随你摆……
林凤很快察觉到这一不利态势。没办法,谁让她只有这么几条船呢,想要蛇吞象就一定会顾此失彼的。
她马上下达了应对命令,而她的命令只用了三分钟,就被各舰通信员接收,并正确传达给舰长知悉了。
这就是差距。虽然技术的差距不像科技差距那样难以弥平,但在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效果却是一样的。
千古罪人刘大夏号开始收帆,后面的四艘战舰则升起满帆,此消彼长间,三艘护卫舰和一艘运输舰很快便从右侧加速越过了笨重的旗舰。
而此时,那些加速惊人的西班牙桨帆船也如狼群般扑了上了,呈扇形对准了刘大夏偌大的屁股,开始疯狂输出!
橘色火舌喷射,炮弹呼啸而来,打得刘大夏的屁股劈啪作响,木屑飞溅!
然而待硝烟散去,西班牙人却惊恐发现,那艘明朝巨舶的屁股,只破了点儿皮!
纳尼?!哦不对,西班牙人应该说‘尅又帕萨’?
在西班牙海军的常识中,舰艉是所有大帆船最脆弱的部位,一旦后入,马上给跪。
这艘庞大的明国帆船,艉部怎么如此耐操?
这是东西方船舶制造工艺差异造成的。
西方的战船设计者把船幻想为鱼,靠骨架来受力,靠船壳来防止漏水,所以把功夫用在龙骨和肋材上。因此从船体力学结构上看,西洋的卡拉克船、盖伦船乃至后来的风帆战列舰实际是错误的。直到布津内尔提出‘船体是个梁的结构’之后才回到正确路线上来。而那时,已经是19世纪了。
但正所谓大力出奇迹,欧洲哪怕造船的指导错误,但不惜工本、做得精细,加之同行衬托,西洋战舰依然能称霸全球。
而宋元的造船工匠们,在几百年前就意识到只有船壳才是结构受力的主体,其实龙骨和肋材之类并没什么卵用。
所以宝船的设计者们,着眼点一直放在加强木质船壳的强度上。他们主要采取了两点,一是缩小宝船的长宽比例,所以整个宝船的体型看起来胖乎乎的。
当然,这也造成了刘大夏号笨头笨脑的缺点。高情商的说法叫稳重霸气。
二是为了承受纵向总弯曲力距,采用‘层层厚板,叠积层累’的工艺,来加厚船板。结果船板厚度超过了五十厘米。
而且因为船艉的四层艉楼是主要的乘员区,头头脑脑们的住处,指挥室、医务室、会议厅、以及舵室都在这里。所以又进行了特别加固,厚度更是达到一米。
加之这是一百多年前的设计,船壳上也没开炮窗,整个屁股浑然一体,连个窟窿都没有,根本就是球形炮弹的叹息之壁。
当然刘 ;当然刘大夏的屁股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两根裸露在水线处的船舵,虽然用的是最上等的铁力木,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很有可能被摧毁的。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从不瞻前顾后的林凤,‘两害相权取其轻’,让刘大夏亮出屁股给西班牙人射,打碎了蛋……哦不,打碎了舵算老子倒霉,反正又不会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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