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劳累,宁修自然选择走水路了。
一路上倒也算顺利。从荆州到南京这一段极为顺畅,南京到扬州自不必说。倒是从扬州到京师的路上生了些小变故。
据说是有朝廷大员的官船经过,河道管控。
宁修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等一等便等一等吧,反正他们出来的时间早,到了京师时间还绰绰有余。
等他们到了京师已经是十一月,好在赶在了年前。
不然再过些时日河水就得结冰,运河便走不通了。
到达张家湾码头的时候,却有不少士子聚集。
宁修上前一问,便知道他们分居天南海北,都是为了备考会试提前数月来的京师。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慨叹,对读书人来说,科举大于天。
宁修与这些书生一起进了北京城,本想和刘惟宁租住一个顶好的客栈,谁料刘惟宁主动提议去住会馆。
宁修略作思忖便答应了。
所谓会馆便是修建来给同乡暂住的招待所,大部分在此居住的都是同乡,当然也有例外。
这些会馆当然也不是免费的,只不过比一般客栈价格稍低一些。
开办会馆的都是本省有名望的前辈,故而环境什么的是不用担心的。
宁修与刘惟宁寻到湖广会馆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那湖广会馆的门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见宁修与刘惟宁来了也不知道迎上一迎。
宁修自然十分不悦。
他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鄙人湖广荆州府江陵县宁修与同县刘惟宁,特来会馆投宿。”
说罢便把两人的路引一起递给了门子。
晚明虽然各项制度逐渐废弛,但路引制度却是一直坚持的。
路引制度真正废掉是在明末,那时距离明朝灭亡已经不足二三十年,现在显然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路引便是二人的身份证明,有了路引足以证明二人就是湖广籍人。
那门子哼了一声,态度倨傲道:“咱这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住的。懂不?”
“你!”见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刘惟宁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上前一步便要与那门子理论。
宁修却一把拦住了他。
“我们是读书人。”
宁修淡淡道。
“可有凭证?”
那门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依旧是话里带火星,鼻孔朝天!
“这个算不算?”
宁修拿出一张裁剪的十分整齐的纸张。
那门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您,您就是湖广乡试新科解元宁老爷?”
宁修知道在明代对秀才尊称相公,对举人尊称老爷。
这门子还是有些识相的。
只是他方才给宁修的观感太差了,即便此刻拼命找补也于事无补。
“是啊,某便是宁修,这位便是某的同年,举人刘惟宁。”
那门子直是后悔莫已。
他方才听到宁修的名字时只觉得有些熟悉,根本没往新科解元郎那里想。
毕竟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有很多,又不可能每个叫宁修的都是解元郎吧?
可他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他碰到的这个宁修就是如假包换的新科解元郎。
方才他对宁修的态度如此之差,宁修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啊,两位老爷快里面请。方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老爷,还请两位老爷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
刘惟宁却是一甩头,哼了一声。
他这一声冷哼却是吓得门子冷汗直流,都快尿裤子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情急之下,那门子竟然狠狠抽起自己嘴巴来。
只见他左右开弓,毫不惜力的朝自己两颊抽去。
只听得啪啪作响,犹如炮仗点燃一般。
那门子确实有一股狠劲,不一会他的两颊便被扇的通红肿起,如猪头一般。
宁修叹了一声道:“罢了,带我们去房间吧。”
那门子这才敢停下来,带着哭腔道:“小的这便带二位老爷去。”
也难怪他如此害怕。在他面前的是两位举人老爷,其中一人更是解元郎。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听说过解元中不了进士呢。
那岂不是说他得罪了准进士,准官爷?
他不过是个草民,靠着湖广会馆讨口饭吃,怎么敢得罪这种贵人。故而当时他便下定决心,即便是抽的自己口吐鲜血也不能停下来。
那门子心中虚,便给宁修和刘惟宁挑了两间最好的房间。
这两间房间在一处院子里,既可以赏园景,也可以看到远处街景,位置极佳。
宁修现这个院子里已经住了一人,那人住在北向正房,他与刘惟宁只得去住东厢房与西厢房。
门子把宁修与刘惟宁领进了院子仍然巴巴的站在那里。
宁修挥手示意他退下,他才失魂落魄的走了,仿佛随时可能被东家解雇一般。
宁修和刘惟宁把行李放下,结伴到会馆内的酒楼点了些酒菜果腹。
虽然坊市中有些更好的酒楼,但此时天色不早,再出去折腾实在没有必要了。
这会馆内的小酒楼虽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宁修点了些家乡风味的菜肴,又要了一壶黄酒,便与刘惟宁攀谈起来。
“方才那门子是有些前倨后恭,不过他也吃到苦头了,刘兄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嘛。”
刘惟宁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对付这种人一定不能心慈手软,不然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刘惟宁仿佛很有与这种人斗争的经验,侃侃而谈道。
“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还得去一趟老泰山的京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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