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致远点点头,泪缓缓落了下来。
在牢里受了冷饿折磨,又因为急火攻心,吴致远很快病倒了,一应事务都落在扇儿身上。在媛儿帮助下,扇儿把院子包括里面的家具等物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连同她自己的首饰和其他值钱之物,都小心翼翼儿收好在储物戒指里。
扇儿托人在朝云卫所附近乡一个叫赵家屯的地方,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房屋,那院落大小也有三十多间房子,厢房正院皆有,地势也还好。
扇儿和吴致远自然是住了后头正院,三娘住了东厢房,玉儿住了西厢房,蔡翠儿则住在前院三间屋子里。因为二娘和四娘五娘皆走了,吴致远也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了,大家都开始改口叫姨娘,三娘成了宋姨娘,蔡翠儿成了蔡姨娘,玉儿回了自己姓氏,叫周姨娘。
为了省着口粮,蔡翠儿留着惠儿,宋姨娘留下秀云,扇儿把绿鸥给了周姨娘,只留红鸾和媛儿在身旁服侍。因为怕落差太大不习惯,几房里一个月还是派了二两银子月钱,脂粉用具什么的也不算太省简。
乡下地方,虽然有几分野趣,但是人烟稀少,屯里人家又是些愚笨排外的,故而日子也有几分寂寞。基本上过好些天才去十几里外的镇上买些东西回来,平常偶尔见个货郎就了不得了。家里人口现在少,以后添了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自打搬了新屋,规矩都改了。总共也就四个主子,还一个是歪着的,就聚在大厅里一起吃。白米粥白米饭,大馒头加咸菜块儿,鸡鸭鱼肉自然是每顿都有的,不过就那么两三盘意思意思,青菜豆腐什么的占的比例相对较大。至于其他贵重食物例如燕窝海参之类,已经绝了踪迹。
宋姨娘倒还好,她手里有私房钱,时不时自己吃独食也没人发现;周姨娘是吃苦惯了的,这样的伙食虽比不上以前,却也很让她满意了,就是蔡翠儿不安生,自仗着有身孕,吃不惯乡下的饭食,不是要吃炖鸽子,就是要喝燕窝汤。惠儿道:“得了么,娘。乡下地方,怀着身子还要做活哩,有碗鸡汤就念佛。”
蔡翠儿道:“你不懂,家里哪里就落魄到这个样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一份家私都在她手里哩。不趁着这个时候要,还等以后吃窝窝头去?”
因为吴致远病着,扇儿怕吵着他,便也不十分骂蔡姨娘,照样是鸡汤红枣羹送过去而已,把个蔡翠儿气的直跳脚。好在扇儿有先见之明,安排翠儿住了离正房最远的前院,眼不见为净。
年关将近,屋子里却是空落落的。当初为了跑路方便,一些用惯了的家具都不敢带,一口气卖掉,怕的就是公主惦记。后来搬到赵家屯,在附近的卫所城里也买了些粗陋家具,越发衬托得屋子暗沉沉的。有时候几个人在大厅吃饭的时候,相互望一眼,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扇儿把之前让裁缝做的衣服提前发到各房里。因为走了三个,所以每个人得到的衣物多了近一倍,心里也多少欢喜起来。女人喜欢衣服这一点,倒是处处通用。
饶是如此,蔡翠儿却总不安宁。她先是怀疑扇儿给她衣服比别人少,直到到别人房里亲自看了一番后,才不言语。
惠儿高兴地拿起一件皮袄道:“这皮子真好!在外头至少值十两银子呢。”她酸酸道:“原先舍不得给我们做衣服,如今到这鸟不拉屎地方,又发疯似得给这么多。穷乡僻壤的,穿给谁看去?”
惠儿笑道:“姨娘原先衣服少,不高兴,如今多了也不高兴。”
蔡翠儿摇着头:“不是我挑剔,是她做事总不利索,这个家要是让我来当,保准挑不出错儿。”
扇儿对蔡翠儿那路人皆知的小心眼视若无睹,只顾坐在房里,看着病得面无人色的吴致远,叹了口气。
原先大夫开的药宛如浇水泼石,一点用都没有,她便拿了盆子给她的瓷瓶儿里的回春丸,才稍微好些,但也只是一口气吊在那里罢了。盆子给的回春丸是可治凡人百病的,可见吴致远的病是从心里而起,不是身上。
吴致远见扇儿守在跟前,气若游丝道:“是我不对,坑了你。等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把剩下的钱财留一份给那几个,其他都带去嫁人罢。”
扇儿道:“你是病糊涂了,才说这话。不要多想,好好养病,你舍得让那两个孩儿做没爹的娃?”
想到孩子,吴致远微微点头,闭上眼睛睡了。
料理完吴致远后,扇儿回到自己房里,拿算盘计算家里的嚼用。媛儿斜倚在旁边看着她飞快拨动算盘的样子,笑道:“原来你是个爱钱的。”
扇儿笑:“我不爱钱,钱不爱我。这年头,钱比人还可靠。”
“比我还可靠么?”媛儿故意道。
“那当然不,你是谁啊,法力高强的大美人。以后遇到个什么恶霸土匪的,还得多多仰仗你。”
媛儿噗嗤一笑,自出屋子去了。扇儿也没管她,一个劲地盯着账簿上的数字,脑袋转得飞快。
如今粮食紧张,普通的白米一石就要银子差不多一两,虽然现在不至于饭也吃不起,但是吴府剩下那一点钱,是只见出不见进了。
扇儿的担忧不无道理,那淑贞公主很快又派人去搜吴府,结果发现吴府易主,据说那一家子连妻妾都遣散了不少,看来是真穷了。心中嘀咕了几句后,公主渐渐把吴府给忘在脑后头了,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