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血虎叼拖战利品,轻松地迈着步子,走向瘫倒的谭安宁。
手脚无意识的抖动,像是剥了皮的青蛙,条件反射。
方才猪虎相斗,是逃跑的好时机,他却动弹不得,躯壳早已到了极限,
黄血虎走得很慢,谭安宁闭上双眼,面对野兽或许他可以殊死一搏,但这头黄血虎超乎预料。
身为妖兽的凶牙野猪竟也死在它爪下,即便不是本身的力量,他怎能对付?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或许是,我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要回胜界,安稳活着等十年不好吗?
回顾两世,从前世见风使舵,溜须拍马,左右逢源,在一个个大人物的座下讨口饭吃。
大人物的体量太大,随便丢下些残渣,也是他眼中的珍馐美味,他深以为豪,为保全性命而沾沾自喜。
又到今生,重活一世的难以置信,立誓坚定一生的风采飞扬!
他的信念如此坚定,因为发现骨子里的卑微。
忽然明悟,并非他得到的那本秘术多么神奇,只是大人物喜欢这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养两条不碍事,挺有意思。
谁不需要找乐子呢?
卫七变着法来玩你,只因摸了一下手。
最后欣赏你几分狠色,让你当狗。
他断了臂,以为保全了尊严,其实在别人眼中,只是换来一个好一点的狗位置。
嘲笑着自己,谭安宁浮现笑容。
他也并没有贯彻自己的心,只是想着回到胜界好好修炼,至于能不能再回水星?
他其实不想回去。
到胜界安稳修炼,十年后也该有些修为了,不必攀附大人物,足以自保,但也仅仅于此,他还是在逃避。
所以见到黄血虎第一时间逃跑,狂狼战舞在身,为何不生死一搏?
因为九死一生,生机难求。
结果现在,不可求。
又为什么不先回去见一见父母,不回去见一见妹妹,她是怎么死的?
隐有几分猜测的谭安宁是逃避的。
他真的脆弱得很,承担不了太多的东西,那些事,真的想一想都够他绝望了。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那不是心态变化能改变的,所以,不如不见,徒增伤悲,何必难受。
事实真的如此吗?
当命运再一次将他逼上绝路,又该怎样去面对?
尝试着动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身上每一处都在呻吟,生机微乎其微,生命奄奄一息。
勉强撑开眼皮,视线所见全是那头老虎,自嘲一笑。“能放过我吗?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
黄血虎玩味地看着他,放下凶牙野猪,踱步而行,方才这是一顿主食,现在成了甜点。
但人类的血肉,无疑是世上最美味的甜点,对他的吸引力比凶牙野猪还要大上一些。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我都这般模样了,你也可以吃很饱了。”谭安宁喃喃自语,直到温热虎息吹拂脸庞。
张开胸怀。“那就来吧。”
迎向那张狰狞腥臭的源头,双臂撑开虎口,低垂的头颅爆发不可思议的力量,重重一记头锤敲在黄血虎脖子的伤口上,鲜血复又潺潺流出,腥甜的虎血洒遍上身。
心里有一种东西,在他张开胸怀的刹那,挣断了。
黄血虎吃痛,虎口发力,谭安宁以两肘顶住上下颚,像是两根铁柱,身子不退,竟主动躺进虎口,脑袋挂在外面,靠着黄血虎脖子上的伤痕。
黄血虎再度合嘴,手臂不堪重负,眨眼就将断裂,胸背又刮出数条血口,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我,可没那么容易吃啊!”
谭安宁笑容更甚,感觉到脑袋湿淋淋一片,那是血液的沐浴,他张口痛饮,温热虎血滑过喉管,痛快莫名。
不知何时,眼中闪烁妖异红芒,抽出一只手,左臂在虎口重压下当即断裂,森白骨头外冒。
虎嘴顿合,胸背遭受重压,五脏六腑几乎碎裂。
谭安宁忘却一切,空出的手撕扯黄血虎的伤口,更多的虎血外冒,而他的胸膛也终于被虎牙贯穿。
谭安宁昂起头颅,视线全被血液遮盖,耳边传来黄血虎闷声的鼻息,顶住上下颚的手臂再无知觉。
但骨刺却狠狠扎进黄血虎上颚的肉里,让这头凶霸的野兽,吃痛大吼。
他嘴角大咧,张开大嘴,一口咬在黄血虎的肉中,撕扯猩红的血肉。
狰狞之貌,心惊胆战,心中畅快莫名,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狂狼战舞自动运转,瞬息间便小成,身上散发一股妖兽的纯粹杀气,竟从虎嘴里扯出上半身躯。
黄血虎眼中慌乱一闪,身后虎尾猛地抽在腰上,险将谭安宁抽成两半,像是要死的蚂蚁。
却仍不松嘴,死死咬住那一块肉。
然而力道不可抑制地松懈,随着生命逝去而失去。
黄血虎眼中一松,它已经尝到下半个身子的美味,可惜被狠狠咬了一口,真是讽刺。
“嗬嗬”谭安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被血呛到。
当兽血流入体内,当狂狼战舞的杀意更加纯粹,当一种冥冥中的意志降临身上,战舞再有突破!
他牙尖发痒,坚韧的虎肉如豆腐一样破开,势如破竹,直碰到一片坚硬。
转瞬之间,七窍之外,再无光明。
死力一咬,凄厉绝望的虎啸从外面传来,透过虎皮血肉喉管的震动,转变变成了悦耳的乐章。
谭安宁兴奋狂笑,兽血流进肺里,流进胃里,流进耳朵,流进鼻孔,狞恶之颜,犹如恶鬼。
他一点都不松口,咬开了喉管,直到虎尾狂抽,让他失去下半身的感知,反倒更加深了他的凶狠。
已看不清手指的右手,与只剩半截的左臂,抽出空来疯子一样挖开脖颈的血肉。
到得后来,竟顺着那伤口,窜进黄血虎的体内!
他不考虑这代表什么,只知道要斗赢这只虎,更不在乎能不能活下来,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杀了它!
所有的窝囊,所有的无能,所有的不甘,全都消失,只剩下最原始纯粹的念头,咬,咬死它!
痛快,真是痛快,谭安宁忍不住大叫,酣畅淋漓的感觉留存于心中,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生死一线才知猛士无双。
勇猛之士是天生勇猛吗?不经历真正的生死,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懦夫!
只知道最后,半截身子的谭安宁,咬断了黄血虎的喉咙。
心里也有了一条要走的路。
骨肉为碎石,鲜血为沥青,魂灵为明灯,走这条路
无声的森林里,一头巨大的黄血虎躺在地上,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一条横贯脖颈的伤痕,一个人形的鼓包,在皮下缓慢蠕动,虎眼已然黯淡,像是有一个恶魔,摧残它的生命。
不知过去多久,鼓包移动到伤痕旁,一个血人滑了出来,谭安宁恍惚一笑,眼帘一片暗红,那是残留的虎血。
“我还活着呐!”
他伸出手臂,从松开的虎嘴里掏出自己的下半身,又撑着身子坐上去。
夸赞道。“接的真好。”
“欺天秘法,滴血重生!”谭安宁微微一笑,露出尖牙。保持着这个笑容,面皮逐渐僵硬,双眼亦如死虎般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