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仗义屠狗辈-31(1 / 1)

灵魂迷途 十四夜的茶 2639 字 2个月前

何灵本来身形瘦弱又躲在细纱后面偷瞄,朱幼安在台下显然是没看到她的。

何灵虽然没见着小海,但也知道朱幼安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逛青楼,难道他就是小海的大哥?

不是。

虽然朱幼安魁梧高大满脸横肉,往道中一站看起来很有些霸道气势。但他偶尔还是会低头在那一桌一位身着长袍戴着帽子的客人耳边说些什么,有时候大概是那位戴帽子的客人说了些什么,他会随之点点头。

看来,那位戴帽子的客人才是小海的大哥了。

何灵激动了,朱幼安身边的人,一定是重要的人,很有可能是梦主!

如果小海的大哥是梦主,那简直太好不过了,这个梦很快就要结束了,所有的苦难都要结束了。

就算那位戴帽子的客人不是梦主,只要朱幼安出现了,苦难也都结束了。

一想到朱幼安这个金手指的巨大作用,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起来。

这一看之下,何灵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朱幼安向台上的玉凤点了两次头,玉凤回应了一次头;朱幼安向正在搭建通道的工人点了一次头,但看不出向谁点的头。

以朱幼安的行事风格,何灵忽然明白了。

玉凤不是无缘无故向如梦挑战的,她是受了朱幼安之托,一定会想尽办法逼如梦应战。

而号称神秘莫测从不见客的如梦,一定不会公开露面,那么必定会临时搭建一个她专属的表演台。

而搭建表演台以及行走通道的人里,一定有朱幼安安排的人。

可是,他们又如何将自己二人救走呢?

何灵盯着玉凤看了又看,发现玉凤斜着眼睛看向表演台上的三层细纱,露出讥讽的浅笑。

明白了,玉凤一定会挑开细纱让如梦当场现形的,有没有这三层细纱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玉凤。

那,要不要阻止玉凤呢?

自己如果阻止了玉凤,会不会耽误朱幼安的营救计划?

一时拿不定主意,再观察一下。

何灵又注意到朱幼安叫了一个黑瘦的少年耳语了片刻,黑瘦少年点点头,转身向人群中挤去,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这个黑瘦少年是要做什么的?他不是小海,那他一定还有其他任务。

这次营救,他们一共出动了多少人呢?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自己告诉燕姐,玉凤会撩开细纱曝光如梦,会不会碍事呢?

何灵低头想了一回,以朱幼安行事的小心谨慎和他身边那位不露面的戴帽客人来看,只怕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的。

但自己还是尽量配合他们的行动好了,不动就是最好的支持。

只是,他们到底认不认得出自己和丽娘啊?人那么多,会不会救错人呢?

何灵左一眼玉凤,右一眼朱幼安地看,燕姐喜滋滋地跑来对何灵说,“如烟啊,行了。这玉凤要跟你对决琵琶,那就来吧。别说她不一定能赢了,就算她赢了,能不能见着真正的如梦,还是两说呢。”

看到燕姐这样喜滋滋的表情,何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燕姐,我看玉凤姑娘那样子,只怕待会儿她会亲自上来撩帘子,到时候”

燕姐远远地瞪了一眼玉凤,“小浪蹄子,今日给我挑事,改日我不教训教训她,真当我燕姐这几十年是吃素的啊?”

转脸笑着对何灵说,“如烟啊,别怕。看那小浪蹄子的样儿,我还能不防着她?来,我跟你说啊”

拉着何灵的手往表演台看去,指着通道和表演台之间的机关得意洋洋地说,“如烟,你看,你当燕姐不知道玉凤那小浪蹄子什么心思啊?我还能让她如了愿?燕姐我若是这样简单的人,还能在勾栏这几十年?”

何灵顺着燕姐的手指一看,果然是有备而来。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表演台,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是最关键的通道和通道下的机关反倒是想得极为周到。

燕姐指了指通道下的控制台,挑着眉毛说,“如烟啊,燕姐我早就得了消息了,不然短短片刻我怎么能想得出如此机巧的机关?”

说完转动了一下控制台阀门,表演台上竟然显出一小段又窄又长的木梯,顺着木梯,竟然通往后院。

何灵十分诧异,燕姐是怎么想到这种机巧的机关的?若她真有这样的才思,哪儿会在宜春楼做了几十年等到何灵出现才能到这万合楼呢?

难道

燕姐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就许迎春楼那起小浪蹄子闹事,还不能我想点防范招数?好了,如烟啊,你准备一下,跟如梦上台表演去吧。燕姐我可有言在先啊,就算今日我收拾不了玉凤这贱人,你可不能输给了她。若是你真输给了她如梦这块招牌算了砸了。虽然旁人是见不着你的面,他日你还可以重出江湖,不过,到底咱们万合楼可不许他们这样辱没的。”

何灵和丽娘换了同色同款的衫裙,抱着同样的琵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燕姐拦住二人再次叮嘱,“如梦啊,虽然平日里经常这般表演的,但今日到底人多,你们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千万不可出错了啊。如烟啊,等你姐姐上台后,你在她后面替她看着点啊。你放心,这错层的表演台,你可以看得见他们,外人是绝对看不到你的。若是有什么异动,赶紧拉上你姐姐顺路去后院啊。”

丽娘抱着琵琶,娉婷摇曳地走上了表演台,盈盈坐下,何灵则坐在比丽娘矮半米的半层台上。

如燕姐所言,从外面确实是看不到何灵的,何灵勉强能够看到外面的动静。

这会儿玉凤也已准备就绪,丽娘一出场,台下阵阵欢呼、口哨、起哄、鼓掌声。

“如梦啊,如梦啊,传说中的如梦啊,跟她饮一杯茶都得两锭银子的如梦啊。”

“嘿嘿,咱们今日赶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分文不要就能见着活生生的如梦呢。”

“就她这身形,一定是位美人了。玉凤姑娘,你今日一定得赢了如梦姑娘啊。”

“玉凤姑娘,我们都支持你,你今日得用心一点,可别让骆城琵琶第一人之名落到如梦姑娘头上啊。”

玉凤坐在台中,也不用燕姐瞪她,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今日趁着各位爷、各位姑娘都在场,也趁着这花魁大赛的机会,玉凤不才,斗胆与如梦姑娘切磋一下琵琶技艺。头先已经说好,今日若是玉凤输了,咱们迎春楼也不必再参加这届的花魁大赛了。若是玉凤侥幸赢得如梦姑娘,那玉凤就请见如梦姑娘庐山真面目了。”

说完,也不管何灵这边如何作答,“今日玉凤给众位爷弹一曲《霓裳羽衣曲》,见笑了。”

说实话,玉凤的琵琶技艺真是十分了得。

低眉起手这一捻一拢,何灵脑中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描述的琵琶女,“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可是听得片刻,何灵发现了,玉凤实在是心浮了。

今日人多势众,玉凤又带着朱幼安的任务来挑战如梦,自己争强好胜又许下若是输了迎春楼退出比赛的话语,此刻一曲《霓裳羽衣曲》弹得尽是金戈铁马之意。

若论琵琶曲技艺,也不能说不可弹出铁马冰河刀枪齐鸣之意,只是这《霓裳羽衣曲》原本侧重一个出尘脱俗的飘飘仙气。

玉凤求胜心切,弹来更多的却是争斗之意。

何灵忽然明白了以前自己弹琴总是弹得不好的原因。

那时候年纪尚轻家境又好,加上未经世事,弹琴一事上也只是当成一个闲暇时光的消遣来看。

老师总是说,指法无误技巧娴熟,但只是单纯地弹完一曲,总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心态,让人难以融入曲中。

那时候老师曾说,从何灵的琴音里知道她必定一生幸福安康,也希望她弹不了动人心弦的曲子来。

若是哪一日她弹出自己都能流泪的曲子,说明她受了大委屈,与其为了弹个曲子去遭些罪,还不如自娱自乐开心的好。

回想起从现实到迷途,从迷途到梦境,从苏致远、韦远、朱幼安、陈晓峰、秦若曦,到梦境中的顾挽华赵世坤、陈美琪刘国栋、到费莫富寅到方丽娘,从衣食无忧不谙世事的何灵,到万合楼的如烟

这些年,自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何灵正发着呆,玉凤那边已经弹奏完毕,台下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好啊,果然是骆城第一琵琶手,玉凤姑娘真真了得啊。”

“果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散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玉凤姑娘,这一曲真是妙啊妙啊。”

“依我说,如梦姑娘也不用弹了,干干脆脆地认输了吧。玉凤姑娘这一手琵琶骆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须再比?如梦姑娘,不如撩起帘子让我们看一看也就罢了。”

“那可不行,若是如梦姑娘输了,那花魁之事可得重新再议了,总不能如梦琴艺输了还能做花魁吧?那如梦姑娘就不能保到最后了,还得下场参加比赛了。”

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何灵脑中回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来,口中悠悠地念出了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台下有人大声问答,“如梦姑娘,你可是认输了?”

“如梦姑娘念这什么意思啊?”

“她夸赞玉凤姑娘弹得好呢,这可是乐天居士最出名的《琵琶行》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可就有得看的了?今日能得见如梦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了。”

玉凤的脸色有些变了。

何灵提高声音说道,“玉凤姑娘骆城琵琶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如梦听来只觉得乐天居士所描述的画面就在眼前。如梦不才,就以这一曲《琵琶行》向玉凤姑娘讨教吧。”

眼前浮现出现实、迷途、梦境中的一幕幕,何灵轻轻叹了口气,转紧琴轴拨动琴弦试弹了几声,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眼中却带着坚毅和隐忍,果真如将《琵琶行》演绎一般,“未成曲调先有情”。

现在,何灵终于懂得了《琵琶行》。

手指下弦弦凄楚悲切声音隐含着沉思,似乎在诉说着她平生的不得志,她低着头随手连续地弹个不停;用琴声把心中无限的往事说尽。

轻轻地拢,慢慢地捻,一会儿抹,一会儿挑。大弦浑宏悠长嘈嘈如暴风骤雨;小弦和缓幽细切切如有人私语。

嘈嘈声切切声互为交错地弹奏;就像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盘。

琵琶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水在冰下流动受阻艰涩低沉、呜咽断续的声音。

好像水泉冷涩琵琶声开始凝结,凝结而不通畅声音渐渐地中断。像另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时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

突然间好像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一曲终了何灵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

何灵泪流满面,玉凤脸色刷白,台下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台下人群中有人站起来鼓掌了,“好!如梦姑娘这一曲,真是催人泪下动人心弦啊。”

原本沉默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夸赞起来,“如梦姑娘果真如传闻一般,技艺精湛啊。”

“我怎么听着有点伤心了呢?咱们进万合楼不是寻乐子的吗?为什么我竟然不想寻乐子了?”

“如梦姑娘弹的让我不开心,我觉得还是玉凤姑娘的好,我听得开心。”

“别瞎说,当心别人笑话你。”

“笑话什么呢?玉凤姑娘是弹得更好啊。你看看,我们都找不到词来夸赞如梦姑娘,玉凤姑娘弹的就不一样了,我能听明白,还是玉凤姑娘弹的好。”

“果然名不虚传啊,如梦姑娘这一曲,真是让小生汗颜。”

一时间,台下闹成一片,有夸赞玉凤的,有表扬如梦的。

燕姐站到台中央,得意洋洋地说,“各位爷、各位姑娘可服气了?咱们如梦呢,确实不经常抛头露面,可这手上还是有几分技艺的。”

玉凤的拥趸不干了,“你个老鸨瞎说什么呢,明明是玉凤姑娘弹得更好,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凤咬着牙沉默了片刻,“燕姐,我想看看如梦姐姐”

燕姐不乐意了,“说好了,你赢了才能看的。”

台下好事者可不管谁弹得好了,“玉凤赢了,就是玉凤赢了,”

“如梦如梦,我们要看如梦。”

玉凤站起身来,向轻纱后的丽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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