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闲让自己的丫头照顾蛐蛐,自己则去看锦娘了。锦娘的尸体被放在她生前居住的屋子里,只是她的死相很难看,脸色发黑,嘴也闭不拢,眼睛睁大着,算是死不瞑目了。招娣哭昏过去好几次,姚红叶也哭得泪人一样,黄有才哭过之后,有些傻了,翠柳见黄有才这样,马上请大夫开了药,让姚红叶在房里侍候黄有才,这时候不能再出乱子了。
看见翠柳这时候能这样帮忙,郁小闲是由衷的感谢,不是翠柳这次有主意,蛐蛐的命就算是扔掉了。这份恩情,郁小闲会铭记在心。郁小闲这时候也需要一个帮手,锦娘的丧事要料理,这一家子人也要管起来。郁小闲平日里对黄家宅子几乎是不上门,如今锦娘突然死了,这个宅子还是要有人管着的。姚红叶是个不中用的,只能依靠翠柳了在一旁帮忙,自己再慢慢梳理。说起在县城和周边的关系应酬来,郁小闲远没有锦娘能驾驭。
郁小闲对翠柳说到:“嫂子,文龙的事情谢谢你了,大恩不言谢,将来文龙就是你半个儿子,我一定让他好好孝敬你。我知道锦娘对你向来亲厚,如今她去了,我就失去了一条臂膀,还望嫂子帮我照顾一下家里的事情。”
翠柳的眼睛红了,声音也哑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她为了黄家的事情就没有合过眼,她对郁小闲说到:“二爷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这个弃妇若不是有您和锦姨娘照顾,此刻还不知道是活什么命。蛐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岂会见死不救。现在锦姨娘去了,家里好多事情就等着二爷张罗,您要帮忙,说一声就好。我会尽力为二爷张罗。
郁小闲说到:“我没有操办过丧事。麻烦嫂子替我张罗。姚姨娘年纪小,相公又是个病人,这样的大事他们做不了,我要整理锦姨娘留下的账目和事物,所以这件事情就请嫂子担纲了。”
翠柳难过的说到:“像二爷这样心胸的人真是难得,对两个姨娘都好的像亲姐妹似的。锦姨娘对我是最好的,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锦姨娘的丧事办得体面,不知道二爷想拿出多少银子办丧事。我也好安排。”
郁小闲说到:“锦娘是个姨娘,丧事不好张扬。不过我话说在前面,银子随便你花销。用最好的棺材,按照正房太太的礼数做足棺材里面的规格,墓碑也按照正房太太的名分刻一块汉白玉材质的,她娘家原本姓刘,碑上就刻上黄门刘氏夫人就好,文龙文凤的名字都要上去。过几天安葬的时候,那个普通碑的上面还是按姨娘的名分写,掩人耳目。安葬的时候用普通的墓碑,等冬至那天就悄悄换汉白玉的,交待给那家守陵的山民。他们就会悄悄办好。锦娘生前喜欢的所有东西都拿去陪葬,金银首饰要少放,省的将来有人盗墓。锦娘的棺材填进我们黄家祖坟留给我的那个穴,填埋要深些,世道太乱。张扬不得。我就悄悄随了她的心愿。丧礼上面,在县城的所有家奴们都过来给锦娘磕头。超度法事可以多做几天,锦娘和哪些太太相熟,真正投契的,你悄悄去通知一声,愿意来的,就过来祭拜一番,喝一杯薄酒,不收礼。”
翠柳没想到郁小闲会这样安排锦姨娘的丧事,表面上平淡不做给外人看,实际上却给了锦娘无比的尊荣,连正房太太的墓穴都让出去了。翠柳难过的说到:“二爷给锦姨娘的是真正的看重,锦姨娘要是知道,一定会含笑九泉。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二爷,锦姨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招娣的婚事,要是二爷能把招娣安置好,这才能真正让锦姨娘去的安心。有件事我悄悄对二爷说吧,招娣那孩子的心事在金少爷那边,我和锦姨娘都看出来了,若是二爷想招娣嫁的开心,就帮招娣找一个像金少爷那样的少年就好。”
郁小闲猛地听到这件事吓了一跳,没想到招娣会暗恋上金贤福,不过既然秋冰月要从这件婚事上离开,要是招娣能听话识教,把她许配给金贤福也未必不是好事。招娣要守孝三年,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办成否,今年过年的时候,金世莱就提出来选日子让秋冰月和金贤福成亲,现在拿招娣换上去,实在有点理亏。
先不想这些了,郁小闲觉得把锦娘的身后事办好再说。因为锦娘的死相不好,翠柳建议过了三天就盖棺不再打开,次日就赶紧找人梳妆换衣服入殓。至于安葬,由于要做法事,干脆过了七七再选日子。锦娘是个姨娘,自然不能用上正房和孝棚,全府挂白的阵势,可除了招娣总要有人守孝,这件事翠柳不能做主,便请郁小闲自己拿主意。郁小闲说到:“院子里的奴才全做新孝服,等锦娘入土再除服,我和老爷,姚姨娘都要如此,等蛐蛐好些了,主持仪式的孝子就是他了,我既然连名分都成全了锦娘,一切里面的功夫都不会少。至于外面的那些虚礼,我也不想劳神,那些人家也不会为了个姨娘来吊唁,真正能来的,都是锦娘结下的善缘。”
翠柳按照郁小闲的安排去准备了,郁小闲开始带着招娣收拾锦娘的衣物和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锦娘自己的首饰很少,只有两根银簪子,一对银耳环,一只很普通的玉镯。郁小闲把这些都拿去随葬,至于衣服,锦娘除了几套见客的衣裳,剩下的都是些旧衣服,有些上面都巧妙地打了补丁,看来平日里她还是很节省的。这些东西也全随葬好了,郁小闲捡出一件锦娘最喜欢的外套,交给招娣,说到:“留一件你娘亲的衣服做念想,这个世上最疼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将来你想她的时候可怎么办?”
招娣听到这话忍不住再度大哭起来,郁小闲握着招娣的手说到:“孩子,以后我会是你的依靠,我现在还会想起那时候在徽州的日子,你带着蛐蛐帮我干了好多事情。我们一家子都是在一起熬过苦日子的,你亲娘走了,我还会照顾你,蛐蛐也一辈子护着自己的亲姐姐。”
听到这些话,招娣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此刻她对郁小闲已经没有了芥蒂,她的母亲曾经对她说过,自己的嫡母就是个仙女一样的人,嫡母的承诺也什么都可靠。锦娘生前的账本和钱财等物都藏在了她屋里,她的大床下面有个暗格放账本和少量的钱,金银首饰,墙面有个洞,自从郁小闲让她只收真金白银之后,那个墙洞里就放了一个大箱子,专门装银两。
郁小闲知道这一所在,就把所有东西都捡了出来。账本记得很清楚,连大户之间互赠的礼物和大户人家的喜好,宜忌都写明了,账本上最后一笔账目就是锦娘出事前的两个时辰写好的,有了这个账本,郁小闲接管家务就方便多了。账本上记着公帐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分别在何处。墙洞里的银子就是锦娘的私房银子了,郁小闲清点了一共是一百二十多两各种成色的金子,还有七百多两银子。在箱子里还有一个首饰盒,里面是全新的八大件首饰,十分华贵,大约能值一千两银子,还有一些漂亮的小首饰,那是家常戴的。
郁小闲对招娣说到:“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你娘攒给你的嫁妆,我不会拿任何东西,这些全是你的了。你看你娘自己有什么东西,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东西都是为了你,你从前是怎么对她的,她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招娣的心疼如刀绞,想当初她对母亲的不孝实在是愧对母亲,她这时候内心也十分感激嫡母,不是嫡母打她一耳光,把她推到生母身边,她一辈子都对不起真心爱护她的亲娘。想到这里,招娣眼泪汪汪对郁小闲说到:“娘,这些你替我收着,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郁小闲帮招娣擦了眼泪,说到:“这些东西等你娘入殓之后,我悄悄送去山里藏起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收好,留给自己的子孙,就是是夫妻和睦的时候也不要轻易交给夫君保管。世上最终能依靠的还是自己,钱要留在自己身上。”
招娣点点头,郁小闲就把墙洞封好了,只拿了暗格里的账目和钱财出来,对翠柳说到:“公帐上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给锦娘办事应该是足够了,你收好,我让雅兰过来帮忙记账,你只管场面上的事情。”
翠柳接了银子就去买棺材去了,最后选定了黄举人家里一副柏木的棺材,要价三百两银子,连掌柜的都吓了一跳,一个姨娘哪里配睡这么贵的寿材,他急忙去报告主人家去了。翠柳把锦娘去世的消息也通知了素日常来的几家太太,人家来不来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