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华山名列五岳之一,一派美景浑然天成,其壁之陡宛若鬼斧神工之杰作,自古至今都是各派诗人词人抒心中豪情之地。
而近年来,华山之名却与武林扯上了不少关系。
这第一,便是轰动天下的华山论剑了。
华山论剑不仅决出天下五绝,而且还决定了《九阴真经》的归属。
而这第二,还与这《九阴真经》有关,便是血衣童子携九阴自华山自尽此事。
开禧元年,东邪黄药师桃花岛门下大弟子徐哲风,也就是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血衣童子,在华山之巅将《九阴真经》以内力震成粉末,继而仰天大笑跳崖自尽。
一直追逐血衣童子的金衣剑客叶枫晚,现已被证实是西毒欧阳锋的大侄子,白驼山庄的少庄主欧阳晚,则与血衣童子为交好旧识,在血衣童子纵身一跳后,竟毫不犹豫的与其相随相伴,随之跳崖身故。
若血衣童子只是携九阴而跳华山,众武林人士或许还不会如此愤怒。
然而血衣童子当真是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将《九阴真经》活活震成了粉末后,才从华山一跃而下。
这下好,连去华山之下苦苦寻经这条路都能免了,若真的和经书一起跳崖,他们还能碰个运气,沿着华山崖底找上一年、两年、甚至十年。
但是如今这经书都连灰也不剩了,他们还能怎样?莫不是真要跟那血衣童子说的一样,去坐禅听风以习得九阴不成?
简直笑话!
死了一个血衣童子是小,加一个西毒欧阳锋的大侄子也是小,但这《九阴真经》彻底消失却是大。
而从当日之景看来,这血衣童子的真正目的,竟然就是为了毁经!
有人道:“这血衣童子怎的可能是真的死了?谁那么蠢,好好的东邪大弟子不做,好好的武学奇才不当,有这《九阴真经》也不学,反而偏偏要毁经跳崖呢?”
有人赞同道:“我看那血衣童子也不过诈死,他手中的那本也并非真正的《九阴真经》!”
有人奇道:“那他为何如此?”
此人肯定道:“他刻意当着天下人的面演这出戏,定是要让我们觉得九阴已毁,而他已死,这样他才能找个地方,偷偷去练《九阴真经》!”
众人一想,皆觉可信,于是有人提议道:“这从华山一跃,不死也伤,不若我们留一批人在华山山顶呆着,另一批人抓紧去华山崖底寻经寻人,另外也再分出一批人,去寻中神通将此事一叙……”
于是众江湖众人由兵分为三路。
《九阴真经》事关重大,他们沿着崖底一路搜寻,甚至连出华山的几个地方都派人把守,个个路过之人都要严加查看,一时之间竟好似战乱之时官兵把守关卡,弄得个个路过途径华山之人也是怨声载道。
然而,三月过后,这《九阴真经》、徐哲风以及欧阳晚的影子,却连一丝都没摸到。
众江湖人士先怒再忧再喜。
没摸到这才是好事啊!
这不是正说明徐哲风其实没死!而《九阴真经》其实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吗!
纵然血衣童子道,黄药师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但谁知道这是真是假?纵然血衣童子也道,此事王道长也是知道的,但你又怎的知道,这其实不是东邪与其大弟子联合演出的一场戏呢?
但去见王重阳的武林人士,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全真七子之一的王处一,代为转告道:“各位大侠,师父已道,那血衣童子跳崖的前后十日,师父都与东邪呆在一处,而那东邪如今已回桃花岛,至于那《九阴真经》……”王处一叹息道,“师父说,《九阴真经》天下仅有一册,那唯一的一册,便是交给了血衣童子,因此,各位也不要再来我全真教问事关九阴的问题了。”
武林中人并不死心,却无奈没有初次围终南而困七日的正当理由,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登门拜访,最后更是一群人双膝跪于重阳宫门前久久不起,厉色道:“道长,还请你出重阳宫与我等共到华山一探!我等已苦苦在华山山下寻找数月,却连血衣童子的一片衣角都抓不到,那血衣童子当真已死?还是仅为诈死,实际上却偷偷摸摸躲在什么偏僻角落,做贼一般的练着那《九阴真经》?”
此人真气十足,内力雄厚,武功可归到江湖上流之列,这跪在重阳宫门口高声一喊,便是那道观之中,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见有人起头,又有人运起内力道:“道长!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怎能了得?!那血衣童子似是年幼多遭波折,命运坎坷,又不知有了什么误会,因此对江湖人异常仇恨,若是这小兔崽子他日当真学有所成,我们这帮被他偏执仇恨的江湖人还能有啥好果子吃?!这江湖岂不就是要乱成一团了?!”
又一人随之高吼道:“道长,那东邪行事邪气,心眼极多,即使血衣童子跳崖前后的数日,你都与他一道,你又怎能保证他其实没有骗你?!说不定那东邪此时早都接应了那血衣童子,师徒两人正一起谋和着要怎样修得其中武功奥义呢!”
最初出声之人沉着道:“还请道长出观!与我等前去桃花岛,寻那东邪黄药师一探究竟!”
身后众人也齐齐跪下,高声道:“还请道长出观!与我等前去桃花岛,寻那东邪黄药师一探究竟!”
众人齐声之高喊响彻终南山际,那些离的大门近一些,又功力不足的小道童,一个个纷纷用力捂住双耳,被震的满面痛苦。
重阳宫的大门开了。
来者身材甚高,腰悬长剑,双目炯炯有神,却是面色阴沉。
来人正是王重阳。
王重阳踏门而出,还不待那群武林人士说什么,就怒声斥道:“老道知道你们是在想些什么!又想让老道做些什么!老道告诉你们,如果当日血衣童子手中的那本真是《九阴真经》,那么这唯一的一本《九阴真经》便也被彻底毁了!你们想问老道是不是会九阴真经,老道答,我从未习过《九阴真经》中的任何功夫!你们若是要问,老道可否能默写出那《九阴真经》,老道答,《九阴真经》我的确从头至尾翻阅数遍,虽未曾习,却已铭记在心。”
此言一出,众人先惊后喜。
那丝丝喜悦之情,却惹得王重阳眼中的厉色更甚,他再次开口竟带上了十足十的内劲,只是这开口一说,便已叫一些武功中下流之人胸口闷,甚至干咳吐血。
王重阳道:“这《九阴真经》,老道记得住,但也仅仅记在老道的脑中!心中!万万不会再誊写一卷,惹得江湖上纷争再起!”
有人不禁插口道:“道长你这是……”
王重阳冷笑道:“你们可曾记得,老道当初举办华山论剑的初衷,便是老道看着江湖上因为一本经书而纷争四起,竟一时间好似有江湖大乱之势,因此心下不忍,才欲决出让天下人都心服口服的天下第一高手,让其妥善保管《九阴真经》。”
见又有人欲要插口,王重阳内劲又是一呵,众人只感似有一股滔天巨浪自正面扑打而来,顿时一阵心悸!众人赫然心惊不已,没料到天下第一的功力与他们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且又认识到,今日的王重阳似乎当真心中怒极,并不是往日那般好相与的。
王重阳道:“《九阴真经》遗落到血衣童子之手,确实是老道的不是。昔日华山论剑,老道得九阴之后也曾想,是不是将这经书彻底毁了才是最好的,但耐不住好奇翻阅真经之后,便被其中武功的奥妙所吸引,实在是不忍将这武功秘籍就此毁了,让这般精妙武艺就此遗失。如今,既然这《九阴真经》已随着血衣童子一起葬身在华山崖底,随风飘逝在三山五岳,恰也是随了老道最初的心愿,你们又怎的会觉得,我会陪着你们这帮人一起胡闹!”
有人拧眉道:“道长!这怎是胡闹!”
王重阳终是禁不住仰天哈哈大笑,怒道:“你可敢说,你、你们的心中,当真是为了那所谓的不让血衣童子祸害江湖,而不只是觊觎《九阴真经》中的奥妙武功?!”
有人也随之怒道:“道长,你怎的能这样想我们?!我们不是为了武林安危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那东邪给道长你说了什么坏话,道长你才……”
王重阳一声冷笑,内力自丹田而起,又游走于经脉,这次他可当真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一吼之下,上至道观深处,下至钟南山腰,全部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重阳面色一派冷然,道:“全真教弟子听令!凡投身于我全真教门下,终其一生不得修习《九阴真经》中的任何工夫!更何况现今血衣已亡,九阴已毁,天下再无《九阴真经》,若是行走江湖,凡看到因九阴而闹事者,管;见无凭无据而散播九阴谣言者,管;遇挑拨五绝离间者,管!且若不违背民族大义,若未做出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若并非对方主动惹事挑衅,我全真教门下弟子,当与东邪门下弟子结为莫逆之交!不可听信江湖谗言,私下将其定性,与其为敌!”
闻言,江湖一众人都傻了。
他们就是来挑拨离间的啊!
他们就是来请道长你出山,和他们一块去桃花岛找东邪的啊!
谁知道道长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火气这么大,他们还没说什么厉害的,你就干脆利落的只差个毒誓,来表明你和东邪的关系是大大的好啊!
言罢,见下方众人只顾垂私语,久久不再高谈阔论一番,王重阳心下顿觉无比疲惫。
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甚至忍不住的想将徐哲风的那般身世说出来,告诉天下人,这番携九阴而跳华山的计谋,其实还是有他这个天下第一共同参与的,起码不要弄得武林中人人都对徐哲风唾弃憎恶不已,但想到昔日两人交谈之语,千万思绪化作热流抵在唇边,又最终只能降为丝丝凉意吞下入肚。
王重阳叹息一声,满目疲惫,道:“逝者已逝,还望各位看清本心,莫不要被那些外物蒙住双眼,珍惜眼前身边物,好自为之。”
说罢,挥袖而去。
众人自知,王重阳这番作态,哪怕他们再等、再吼、再跪,也起不到丝毫用处了。
下山路上,有人疑道:“这重阳臭老头,怎的就对血衣童子已死这件事,这般的深信不疑了?”
有人轻哼两声,道:“我看这其中多半有猫腻,血衣童子肯定和王老道交情不浅。”
有人不禁提议道:“不如我们再想办法…?”
一人赶紧给这提议之人狠来了一下子,道:“想你个头!等你有本事超了这天下第一,或者等哪日这重阳老头进了坟墓里你再去想!哪怕你此刻觉得重阳老头其实才是幕后黑手,毕竟现在他天下第一的名头和武功都摆在这儿,你敢说啥?闭嘴吧你!”
众人见王重阳这条路走不通,又去华山苦找数日,继而实在心中不甘,又找上了桃花岛。
然而东邪的脾气可不似中神通那般好,中神通脾气不好了,也只是以内力化为气浪压一压他们,不会伤人性命。
但这东邪心情不好了,去这恍若人间仙境的桃花岛一探,可就当真是久居仙境而不还,次次都是有去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