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走后,莫颜在浴桶泡了一会,整理妥当之后,去张婶子家看了一眼,张婶子和小娃都平安了,今夜就留下墨冰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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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夜雨,早晨打开窗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夏若雪伸了伸懒腰,让陈婆子服侍她洗漱,她正在净面,徐娇穿了一身橙色的衣裙,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真是没规矩!夏若雪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烦之色。颍川是个小地方,因为出产药材,走南闯北的商人不少,徐旺这个知县是个心思活络的,没少为自己找赚银子的门道,对于爱女徐娇,那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是娇宠的很。
平日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捧着徐娇,所以徐娇难免会有些傲气,再加上她面容娇美,如海棠一般艳丽,眼底就有些瞧不起姿容普通的夏若雪。
京都的永平侯千金,那有什么用?只不过在京都的一亩三分地有几分名气,可是京都顶级勋贵太多,必然还有更出众的小姐,又什么好神气的?
徐娇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半分,爹爹说了,这位侯府千金是个面子人,面子上必须过得去,当然有机会,可以深交更好。
夏若雪十分讨厌徐娇,在乡下的土包子而已,没见过世面,总是吹嘘,说那些有的没的,不过夏若雪自持身份,根本不与之计较,另外徐旺会做人,安排的院子已经在几天前特地整修过,一草一木分外清雅,她想小住段日子,一直到离开颍川。
“若雪姐姐,我来早了,等你一会儿吧。”
才两天而已,徐娇就自来熟的称呼夏若雪。陈婆子虽然老大个不愿意,可也不好说什么,她怕得罪徐家小姐,最后只能回靠山村那个猪窝都不如的地方。
“妹妹好早,是姐姐贪睡了。”
虚情假意,谁能比得过夏若雪?王婆子服侍夏若雪擦干了面颊,又在梳妆台之前帮她梳好头,斜插一根赤金的红宝石钗环,夏若雪左看右看,恩,气色不错。
姐妹二人亲密地手牵手,到花厅一同用膳,徐旺虽然是个知县,却有点底子,为了讨好夏若雪,特地让厨房上不得怠慢,早膳花卷,馒头粥品等主食,就做了七八样之多。
“恩,桂花卷的味道不错。”
夏若雪用过了早膳,轻吐朱唇,表扬了一句,用淡茶漱口,一举一动都是京都高门贵女的做派,徐娇是个习惯模仿的,也跟着夏若雪学习,还让陈婆子指导了一些高门的礼仪。
“若雪姐姐,你见过皇上吗?头上会不会有龙角?”
二人在花厅小坐品茶,徐娇问出自己的疑问,皇上是九五之尊,定然是和普通人不同,去年的时候,听爹爹说皇上要在明年选秀女,她也想进宫去看看,万一选上了呢?不过皇后娘娘薨了,想必选秀之事要无限期拖延。
“徐小姐,我们小姐实在不好非议皇上。”
陈婆子提醒一句,虽然远在颍川,可万一自家小姐说了什么,无意中被传到京都了呢?这个徐娇也是个没脑子的草包,真应该和表小姐莫颜在一起,二人定能草包一家亲,无知不是错,可是把无知当成天真就是大错特错。
“哦,是妹妹逾越了。”
徐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夏若雪见此,给了陈婆子一个赞赏的眼色,她乐得做个老好人,“皇上龙颜,岂是姐姐能瞧见的?不过是在宫宴上远远看过一眼罢了。”
万俟御风英俊风流,身上带着压迫感,夏若雪曾经在太后寝宫见过一次,但是她觉得过于圆滑,对比起来,她的心偏着清冷的南平王。
徐娇认定夏若雪卖关子是想看她的笑话,心里愤恨,笑容就不太自然,她用力抓着帕子,心里琢磨,只要皇上选秀,她说什么也要到京都去,万一有幸进宫,做了宫里的娘娘,夏若雪见她只有跪地的份儿。
“小姐,人牙子来了,夫人让您去亲自挑选合意的丫鬟。”
一个婆子打了帘子进门禀报,徐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眉眼染上了笑意,“姐姐,妹妹知道高门大户挑选丫鬟有一套,不如帮妹妹如何?”
前几天,徐娇和夏若雪闲聊,得知对方光是贴身大丫鬟就二个,还有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八人,负责洒扫和杂物的小丫头婆子若干,一个侯府千金,前前后后伺候的就有二三十人,而徐娇,虽然爹娘都疼她,院子里不过有四五个丫鬟婆子而已。
昨日晚膳后,徐娇和她娘撒娇,说身边的丫鬟婆子不够用,想添置几个,正好夏若雪身边的两个婆子闲着,可以帮忙调教,礼仪得体的丫鬟,将来带出去也有面子。这不,今儿人牙子就上了门。
“好吧。”
夏若雪站起身,跟着徐娇的步伐走出门,这种小事,在永平侯府都是内院管事做,哪用得她这个大小姐亲力亲为?不过现下闲来无事,她想跟着去看看也无妨。
在正院前面站着约莫有七八十人,年纪小的也就不到十岁,还有些十来岁的少女和三四十岁的婆子,这些人见正主出来了,皆是抬头,一脸希冀,希望能被知县的千金选上,而这些人中,只有一人,把头压得很低,夏若雪就来了兴致,对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道,“抬头,让本小姐看看。”
绣儿心里一惊,浑身上下哆嗦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夏若雪,之前听说永平侯府的千金到南边赈灾,可怎么来了颍川?
“怎么是你?绣儿?”
夏若雪顿时一愣,比绣儿还要惊讶,而旁边的陈婆子和王婆子面色一惊,众人谁也没想到,林苗月的丫鬟竟然跑到颍川来了,这颍川距离京都,可是千里之遥。
“夏小姐,救救奴婢吧!”
绣儿知道,若是今儿不能打动夏若雪,她这条命就算交代了。当初从京都卷着包袱一路到颍川,其中经历了很多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被李月娥算计,让自家小姐林苗月中毒而死,绣儿很害怕,收拾了包裹,连夜离开林府,她哪也不敢去,就在城门口处坐了一夜,等到开城门,成为第一批出城的百姓。
开始还好,就在两天之后,绣儿现汴州城的官差逐渐增多,似乎都在寻找她,她虽然做了男装打扮,却也不是没破绽,就不敢多停留,抄小路,赶往下一个城池。
官道上的人,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绣儿怕被从京都出来的人认出,一路就找没人的地方躲避,遇见城镇,停留下来,买两身衣裳和吃食,然后继续上路。
一个女子出行,不打扮得破破烂烂有风险,绣儿是个喜欢洁净的,考虑不周,第一次出门,没有扮作小乞丐,她倒是没当逃奴被认出,而是被一个山匪看上,山匪回山头和老大报告,现一只肥羊,还是一个手无寸铁女扮男装的弱女子。
山匪老大一听来了兴致,带着手下兄弟们在前方拦截,把绣儿打劫到山头上,抢光了她身上的钱财。绣儿是林苗月的丫鬟,细皮嫩肉的,长相白净,本来山匪老大想着让绣儿做个压寨夫人,就在行房那天晚上,现绣儿一身细密地鞭痕,顿时倒了胃口,绣儿因此逃过一劫。
山上多男子,绣儿偶尔给那些汉子们缝补,众人很有道义,谁也没为难她,还对她颇为照顾,日子平静地过了好几天。谁知道有一天,山匪下山,看到悬赏通缉令,得知了绣儿的身份,众人一商量,事情有些大,听说周围城池已经严密地搜索,最后老大决定,把绣儿送下山。
山匪这群人打劫了绣儿的钱财,在送绣儿离开之时,又给她准备个小包袱,里面有两张银票,绣儿觉得对方这样已经不错了,并没有怨恨,一路磕磕绊绊,最后混入一个药材的商队,跟进了颍川。
南边水患,绣儿顶替了一个已经死去的闺女,她觉得自己是个生面孔,没有户籍,在外面早晚引起别人注意,不如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躲避,她主动找到人牙子卖身,谁想到竟然来了知县后衙。当时人牙子并没有说明所到之处是徐家,只说今儿有一个大买卖,若是被看上,那才是真真的有福气,绣儿以前是做林苗月贴身大丫头的,想着凭借自己的本事,给一大户人家小姐做贴身丫鬟绰绰有余。
“绣儿,你让我救你,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京都的通缉犯?”
夏若雪没有当面戳穿绣儿的身份,只说这丫头曾经在京都是一户人家当差,不知道怎么赶巧,被人卖到了颍川。徐娇一听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眼睛顿时一亮,二话不说,留下绣儿,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绣儿从大户人家被卖,必然是犯了忌讳,一定知道很多人家的*。
徐娇提出让陈婆子和王婆子帮忙训练丫鬟的礼仪,夏若雪答应得很痛快,她私下里找到绣儿,想要了解其中的经过。若是把绣儿的下落告知官府,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许留着,用处更大。
“夏小姐,奴婢也没有办法,奴婢若是留在林府,定会被人打死!”
林苗月暴毙,就算不是贴身丫鬟所为,绣儿也会被迁怒,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开始并没说出李月娥是指使者,想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本小姐?”
夏若雪轻笑出声,若是绣儿不心虚,何苦走这么远,跑到颍川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看样子,绣儿身后有一个指使者,而且对方不那么可靠,试图杀人你灭口。
“夏小姐,只要您能放过奴婢,奴婢愿意和盘托出。”
绣儿定定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起这一路遭遇,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青砖上,呜咽了良久,她这才用帕子拭泪,“小姐是奴婢害死的,可是奴婢不知道,那药粉是毒药。”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夏若雪和李月娥交恶,绣儿苍白着脸,前因后果一点没有隐瞒,包括李月娥曾经主动找过她,提出给林苗月下绝育的药粉一事。
“有点意思,想不到那人也是个人物,到底是我轻视了。”
夏若雪轻笑一声,用手扣上茶杯盖子,低头打量绣儿,缓和了语气,“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你要知道,本小姐为你隐瞒,可是承担巨大风险的。”
“小姐,您放过奴婢,自然是奴婢的主子。”
绣儿松了一口气,琢磨看目前的形势,夏若雪应该没打算告知林家这个消息。林苗月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愿意全部告诉夏若雪,以求一条生路。
“起来吧。”
夏若雪摆摆手,眼眸转个不停,知人知面不知心,袁焕之竟然是个衣冠禽兽,背地里和林苗月苟且,真真可笑,亏得他在京都口碑那么好,什么少年将军,青年才俊云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胚子。
话说回来,表妹莫颜不晓得情况,心系这种人家,若是嫁到了护国将军府,以后的日子可够自己看热闹的,夏若雪决定,要加紧力度劝说莫颜。
“李月娥啊,也不简单,也难怪之前和表妹那么要好,哈哈!”
夏若雪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原来其中有这么精彩的故事,若不是遇见绣儿,她就差点错过了。从某方面讲,绣儿必须要安全,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后,绣儿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夏若雪打了绣儿,她需要冷静一下,寻思怎么让绣儿挥最大的作用,有这丫鬟在手里,等于有李月娥的把柄,她回京之后,可以约李月娥到府上小坐。
“小姐,您就当不知道,万一以后被查出来……”
陈婆子有些担忧,一直在旁边支支吾吾,心中忐忑,万一被查出来,得罪了林府,这不是一件好事。
“查出来?本小姐和林苗月不熟悉也不交好,怎么认识她的丫鬟?”
林苗月之前有一个丫鬟,无声无息地死了,后来才换上了这个绣儿,绣儿真正出场,就是在西园诗会上,那天来了那么多的小姐,谁会注意一个丫头!
“小姐说的是。”
一句话撤清关系,陈婆子眼神微闪,自家小姐还是如以往一般冰雪聪明,也难怪夫人总是夸赞小姐。
绣儿的口供,夏若雪书写了一份,让绣儿按了手印,以备不时之需,她是想从中间得到好处,而不是便宜没占到一身骚,所以先小人后君子,绣儿也接受了。
“可是老奴不明白,绣儿有什么用处。”
陈婆子一头雾水,她就是个脑袋愚钝的,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林苗月就算死了,和自己小姐关系不大。
“用处当然大,你看看。”
夏若雪眼底泛起寒光,她抽出绣儿认罪的文书,上面在指使者的地方,有小块的空白,这个位置不一定是李月娥,那个人,就是她夏若雪最大的对手。
“小姐,高,您真是高!”
陈婆子竖起大拇指,后背却流了冷汗,原来小姐安抚绣儿,有这么大的含义在其中,若是将来诬陷某位小姐,绣儿一定会被杀人灭口。
为了谨慎起见,夏若雪准备两份,一份上面写了李月娥,准备回去派上用场,另一份留着,随机应变。
夏若雪的态度模棱两可,但是徐娇也不傻,她很快把此事告知了娘亲,尽管夏若雪遮掩,丫鬟也没说实话,可徐娇知道,能让永平侯府千金记得的丫鬟不多,定是平日里经常交往的人家。
徐娇藏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和夏若雪说,她把选丫鬟夏若雪的异常表现写在信中,并且附上对方的画像,派出一个可靠的婆子,送信给在靠山村的莫颜,希望能得到答案。
此刻,日上三竿,莫颜刚起身不久,她晚上恢复了练功,并且补回这几天的进度,每天练功之后精疲力尽。张婶子的生产没有瞒住人,赵氏以为是墨冰接生,对着墨冰谢了又谢。
有大伯娘赵氏和三婶娘马氏帮衬着,张婶子家又变得井井有条,墨冰偶尔过去一趟,看看小娃,帮着上药,张婶子心情好,身体也恢复得不错。
徐娇派来的婆子来送信,莫颜以为是邀请她去做客,正要拒绝,现那个婆子很神秘,莫颜见此,把婆子请进了门。
“莫小姐,实在多有打扰,我们小姐让老奴亲手把信件交给您。”
说着,婆子恭敬地双手托着带着熏香味道的信纸,莫颜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顿时惊诧,事情竟然有如此巧合,绣儿跑到颍川,还和夏若雪来了个碰头!
“这是丫鬟的画像,您可认得?”
婆子仔细盯着莫颜的眼睛,一丝一毫都不会错过。只见莫颜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是谁家的丫鬟?我并不认得。”
“在京都,表姐很有才学,结交的都是朱门千金,而我常年长在后宅,很少出去走动。”
为了怕婆子不信,莫颜说得很诚恳,这个绣儿,她见过几次,但是这丫鬟总是当着沉默的背景,不容易引起注意。
“那么打扰莫小姐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请包涵,这是我们小姐送您的礼物。”
婆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要告诉夏若雪,怕对方心中有什么芥蒂,当然了,来一趟也不白来,自当送上好处。莫颜看着匣子里一套金头面,很是满意,这个徐娇虽然虚伪一些,办事还算利落,只是丫鬟绣儿,怎么处理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