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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快来救我……”

晴明的脑子里又听到那细细的声音，那声音异常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晴明闭上眼定了定神，睁开眼时发现墨凌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晴明大人，你终归是要回到人世的，这个地方你留得越久，记忆就越模糊，这个空间是冥界与人间的缝隙，说不准哪个时候鬼王心意一变，会把这个地方移到更黑暗更幽深的地方去，那时现世与异界的距离更远，你的空间变幻之术可能会失效。趁现在，一切还没有怎么改变，带我走。”

“我以前认识你么？”晴明静静地看着墨凌。

“我只是一个鬼而已，晴明大人不认得我。几百年前我还是人的时候，晴明大人您还没有出生呢。”墨凌突然轻轻地笑了笑：“是了，晴明大人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所以一直不信任我吧。”

她突然低下头，伸出手来取下了脸上厚厚的黑狐面具，抬眼看着晴明。

晴明突然脸色一变。

那是一张清雅又艳丽的脸，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恍忽一看竟跟晴明长得有几分相似，那双眼睛，竟然也是琥珀色的。

“你觉得很面熟是吧，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一个血脉啊，晴明大人。”墨凌笑了笑，把玩着手上的黑狐面具。

晴明默默地看着她。

“大化年间，我那时是巫女，为孝德天皇祈福跳天宇受卖之舞。有一天，我祭祀时被厉鬼扑出来咬断了脖子，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连骨头也吞得干干净净。那厉鬼带着我回到了这鬼界，他把我吐了出来，重新修炼给了我人形，让我陪伴在他身侧。”墨凌淡淡地说：“那个厉鬼便是鬼王。我是被他宠爱的女人。因了他的宠爱，我无法往生，永永远远只能在这鬼界做一个鬼。”

“我们为什么是一个血脉？”晴明静静地凝视着墨凌琥珀色的眼珠。

“唔，这个嘛，因为我和你的母亲都来自于信太森林，晴明。说起来，我该是你的长辈。”墨凌静静地回望晴明：“被锁在鬼王碧玺里的灵魂，是你的母亲葛叶。”

晴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晴明……带我回去……晴明……”

那细细地声音响彻全身。

这猛地一瞬间，那被自己封印起来的儿时记忆全部涌了出来，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样子……

是……母亲吗？在五岁时就抛弃了自己的母亲？

就是到了他成年后，现在，他也常常因母亲是狐妖而被人耻笑，他们说她是狐妖，在他五岁那年不小心在人前现了原形才慌忙逃离了家，丢下了父亲和他。

父亲因失去母亲而郁郁而终，他自己则被贺茂忠行所救，跟着学习阴阳术，长大后成为了阴阳师。

如果母亲没有在他五岁那年失踪，父亲也没有郁郁而终，那么，他可能不会进入忠行师父门下，或许，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拥有着完整的家庭与完整的童年少年时光。

他一直拼命地寻找着她，即使进入忠行师父门下，他也独自常去荒郊野岭寻觅着她的踪迹，直到他十五岁那年，他才终于放弃了寻找。

那时，他已经成为了忠行师父门下最优秀的弟子。忠行师父说，他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阴阳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是，他其实不想成为什么阴阳师，如果能够交换，他愿意用最优秀的阴阳术用全身的咒术来交换他完整的童年。

他只想要他的母亲，她的拥抱。

他不再想她。

十五岁后，他将童年的记忆用阴阳术封了起来，他不愿意再想起与当下的生活无关的事。

那都是一些无聊的事，跟这个人世一样无聊。

他需要遗忘。

“为什么？”晴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你是问为什么鬼王要将你母亲锁在碧玺指环里？还是问她当年为什么要在你极幼小时离开你？”墨凌眨了眨眼。

晴明调整着呼吸：“为什么会在碧玺指环里？”

“那是因为他发现借助拥有我们这一族的灵力，会增强他的法力。”墨凌嘻嘻笑了起来：“你再看看你绝世的法力吧，那是因为你有天赋啊，晴明大人。你是我们这一族最优秀的人。”

晴明沉默不语。

“或许，你还在怨恨你的母亲吧……”墨凌叹了口气：“当年不是她故意要抛下你离去，那实在是被鬼王捉走了啊。”

晴明沉着脸，默不作声。

“那么，你答应带我离开啦？”墨凌扬眉看着他。

“你哥哥，鬼王使者墨蠡，他知道你想离开鬼界么？”晴明反问。

墨凌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他会支持我的。他是为了救我而进入鬼界的，没想到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样，我们已经在这儿过了三百多年。”

晴明将手轻放在墙上，墙面蓦地生长出细小的绿色触须，触摸着晴明的手，将手缠了起来，晴明将手取出来，细小的触须们纷纷断裂，晴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忙碌的小东西。

“这三百年来，你试过逃走没？”

“没有，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是这三百多年来唯一的机会。”墨凌走到晴明身后。

晴明纤长白晰的手指逗弄着那些细小的触须：“为什么那么笃定我能成功呢？”

“因为你是平安京的第一阴阳师。你以为你是游魂么，你错了，游魂是不可能使出咒术的，你不仅能让地动山摇，而且能将鬼王的新妻子送回人世，除了最优秀的阴阳师外，没有谁能做到。”墨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游魂。”

晴明逗弄触须的手停住了。

他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是阴阳师，他也想起来小时候师从忠行师父门下。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平安京第一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