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芸箩院,她带着暮春和暮雨往大夫人薛氏的屋子里去。
薛氏见了公孙岚,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好奇,却没有开口多问一个字,只是说道:“想必这两个个丫头就是你之前说过的?”
公孙岚点称是,说道:“她们一个唤作暮春,一个唤作暮雨,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办事也有分寸,进了府里,必定不会乱了规矩,惹什么麻烦。”
“那是自然,你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差了。这不过是小事,稍后我让管事婆子将她们的名字添在花名册上,一应穿戴用度,也都按府里的规矩。你若额外有什么安排,便与舅母说。”薛氏出身将门,却难得的通情达理,行止端庄,行事也不像书香之家出来的女子那般死板教条整日三从四德不离口,她的言谈都令人十分舒服,让人亲近。
公孙岚连忙谢了,说道:“并没有什么,只看舅母的安排便是。”
……
此时,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之中,燕鸿头半干披散在肩头从卧房踏出,顺着抄手游廊绕到前院书房,就看见院中枝桠繁密的碧树之下,站着一个玲珑窈窕的身影,他目光一凝,脚步顿在原地。
树下的紫衣女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见燕鸿一身素袍,通体上下只有左肩绣了一只展翅而翔的雁鸟。如此展袖立于漆柱之间,更显得风姿郁美。女子转动眼眸,朝他轻轻挑起唇角。
燕鸿看着她的笑容,面上却无半分欢喜之意,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淡紫色的裙摆随着缪贞公主的动作,微微旋开,如同暗潮涌动的波纹,看似无害,实则藏着无数玄机。
燕鸿缓步上前,敛目行礼,说道:“不敢。”
缪贞公主见他这般态度也不怪罪,脚步越过他走进书房在案前落座,语气也没有因为燕鸿的平淡而变化,可出口的话却如刀锋般锐利:“杨戭此时是南宫家的少主,纪尔岚则成了公孙家的五小姐,而你,现在是什么?”
燕鸿气息一滞,袖中的手指倏然收紧。
缪贞公主浓睫低垂,唇角微弯,并不去看燕鸿的表情,继续说道:“你需要一个身份,才有资格再度挺直身躯与她们对抗。”
燕鸿缓缓抬头,眸光复杂而抗拒,自嘲道:“什么身份,驸马么?”
“呵……”缪贞公主嗤笑一声,仿佛看透了燕鸿的欲擒故纵的把戏,明明走投无路想要依靠她,却还惺惺作态装腔作势,当真肤浅。她抬眸直视着燕鸿,说道:“当初在我跟前的你,就像春日枝头的一朵雪白玉兰,纤尘不染,灼灼风华。那时我倒觉得这般男子若能成为我的驸马,即便无用,留着当个花瓶日日相看也是好的。但你偏偏不甘当一株被人观赏的玉树,非要证明自己的用处。结果呢?如何?”
燕鸿的面色变得难看,似乎没想到缪贞公主竟然不给他留半点颜面。“公主何须说这些奚落之语。”
“不过是想让你醒一醒神。”缪贞公主看着她,笑容从唇瓣间落下消失不见。说道:“你出去摸爬滚打一回,将自己弄的满身淤泥,脏污不堪。却还要与本公主耍什么心机,后宫中争宠的嫔妃都比你多几分自知之明!本公主倒要问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驸马?有什么本事能驾驭本公主手中的力量?”
燕鸿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没想到,缪贞公主早就把他看了个通透。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动了成为驸马的心思,然后借助她的力量行事。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要离开了缪贞公主的庇护,他便即刻会成为清河崔氏的阶下囚!“你想如何?”
缪贞公主冷笑道:“想要得到他人的尊重,就不要做一些不值得至的尊重的蠢事。你若还想翻身,本公主劝你最好不要藏什么心思!”
燕鸿心口一滞,抬头看向她,沉声道:“公主息怒。”
缪贞细细看着他的神色,说道:“你既然是清河崔氏的后人,便回到崔家去,我会帮你安排。不过,回到崔家,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回崔家……”燕鸿手中握着秘符,若回崔家,他也未必没有空间施展。“我会小心行事。”
缪贞公主站起身,脚下轻移走到燕鸿跟前,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一次败北又如何,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方才我说的话,你莫要生气。我们之间……始终要比旁人亲近,忠言逆耳,你莫要怪我说的狠了。”
燕鸿看着眼前的女子,暗暗沉住气息,说道:“是……属下明白。”
缪贞公主听他自称“属下”,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