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过去,宋瑶仙在沉沉的梦中辗转醒来,眼下是两抹浓重的青影。
她用力拥了一下温暖柔软的锦被,强自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恐慌和委屈,却仍旧有两点泪花噼啪砸落,掉在锦被上氤氲出两点深暗。
干脆,她将被子一掀,自己下了床榻,坐到花窗旁看着微明的天色,起呆来。
廊下,突然传来两个婆子小声交谈的声音。“昨个,二房六姑娘又得了老夫人一副红宝头面,听说是老夫人年轻时极喜欢的。哎哟,这个六姑娘可真是不得了!”
另一个婆子接口道:“是呢!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娃,多会讨人欢喜呢。照我看,那二房将来儿子指不上,却是要指着这个女儿的!”
先头那婆子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头,赶紧问道:“听说当年二爷为了自己活命,撇下了三爷独自跑了?二房自此糟了老夫人厌弃?”
被问话的婆子明显在府里有些年头了,知道的比对方多不少,便压低声音说道:“幺子受宠,在哪个府上都一样,不过,咱们这位三爷可不是被宠的没边的纨绔子弟,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般!自小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极受府上器重,是照着宋家的顶梁柱养着的!可惜,到底是个文弱书生。要不是当年老夫人一念之差,让三爷出门历练,也不能糟了那事儿!”
“是真糟了盗匪?还是……”
“小声点!”那婆子赶紧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可不能说出口!咱们可是大房的下人,大爷听见了没事,要是传进夫人耳朵里,得剥了咱们一层皮去!”
问话的婆子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将嗓子眼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对方见她吓成这样,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想想,当年那么多人都没了命,唯独二爷活了,岂不是奇也怪哉?所以,的确有不少人猜测,是大爷动的手,念着情分留了二爷一命……但不管是不是,三爷都已经没了。老夫人将三爷的尸身抬回来收殓了之后,下了死命,不准再提起此事。这都十来年了,府上关于这事的忌讳才渐渐淡下来。”
“听说,这些年宋家都是太后娘娘支撑着的,大爷和二爷根本指望不上?”
“是呢,那时候咱们家姑奶奶还是宋贤妃,后来又成了皇后,宋家有了这份支撑,老夫人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了。”
“可是,这也怪不到二爷身上,老夫人怎么就看不上二房呢?”
“谁知道呢,兴许是因为二爷没能救下三爷。若是当时二爷也跟着没了,兴许如今二房反而会红火些。”那婆子撇撇嘴,感叹道:“搁在从前,二爷夫妻两个,连老夫人的面都难得见上一面!后来二房有了六姑娘,这才渐渐好起来了!”
“可不是,这六姑娘的一张巧嘴,可真不知是怎么长得,那话.儿说的,比我这半截进了黄土的人都能说会道。”
“嘁!你休要说着混话,你拿什么与六姑娘比。别说比,连凑上前伺候服侍的没资格!”那婆子笑瞪了对方一眼,又压低声音说:“要我说,咱们府上的姑娘,除了大姑娘,就是六姑娘最得老夫人的心。四姑娘都得靠靠边。”
“四姑娘是大姑娘的亲妹妹,怎么就得靠边了?”
“大姑娘是长房嫡长女,身份就高了一层,而且,将来那是要送进宫做皇后的!四姑娘虽然也是长房嫡女,但相对而言,与府上别的嫡女也没甚差别。我看啊,若不是六姑娘年纪小,老夫人铁定要把她定给渡王爷,还能轮的上四姑娘?”
“我看着,四姑娘的性子就是随了大爷的。”那婆子听了这许多消息,很是兴奋,一时间话就有些不着边了:“人长得虽美,性子却太软了些,动不动就要哭一场,也难怪长辈不疼。老夫人年岁大了,就喜欢那些个会说话又喜气的妮子。”
屋里做在阁窗下的宋瑶仙白着一张小脸,听见这话连手中的茶杯也端不住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外面两个婆子吓得一个哆嗦,正巧淡云领着一众小丫头端了洗漱的东西回来,听见了后边两句。顿时怒道:“好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吃里扒外嚼姑娘的舌根子,作死呢!”
两个婆子立刻连声告罪逃也似的跑了。
轻云这会也带着一众小丫头取了早膳回来,看见气呼呼的淡云,问:“怎么回事?”
淡云气恼的简单解释两句,便说道:“赶紧进去看看姑娘,怕是听见了。”
两人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便看见宋瑶仙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脚下还有一地的碎瓷片,淡云哎呀一声,连忙过去将宋瑶仙扶到一边:“姑娘何必听那两个老虔婆乱嚼舌根子,那都是作孽的人!”
两人见她没被碎瓷伤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轻云悄然走到她身边,端了温水来,知道她心中最在意的还是渡王爷,便劝道:“姑娘何必自苦,渡王爷的亲事他自己的做不了主,那些不过是姑娘的臆测,事情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