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地点的周围站着不少人,除了纪尔岚他们一行人,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太远的普通百姓,见这边的事态已经被控制住,纷纷回来一探究竟。
原本灯火辉煌的街巷,因为方才的混乱,许多灯都已经掉在地上被踩坏,现在还能照明的,就是树上的那些八角宫灯了,因此四周很有些昏暗。杨戭命人弄些灯来重新点上,这才看向周围的情形。
杂戏艺人们表演用的物件散落的到处都是,大多数都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还有许多被烧了一半的木质箱笼,散乱的倒在地上,一片狼藉。有不少人回来捡自己的东西,见了这副残败情形,都心痛摇头。
这时,前来维持秩序却被挤散的衙役终于回到了这里,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还有一个,居然被人踩断了腿,被人用木架抬着,‘哎哟哎呦’的痛呼不停。渡王皱了皱眉,让受伤的人先回去,然后让其余的衙役将委顿在墙角的一男一女也提到跟前来,和那名哭泣的女子跪在一起。
扑倒在尸体近前的这名女子,看情形似乎是死者的妻子,她扎着两只手,想要触碰又不敢,只有崩溃的用双手捂住脸颊止不住的啼哭。
雷泽问道:“你们几个,谁来说明一下?这场事故到底是如何生的?你们四人又是什么关系?”
那三人中的男子,明显被吓得够呛,又见衙役们都对眼前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毕恭毕敬,知道这人非富即贵。因此,听到对方的属下冷声询问,更加不敢乱动。虽然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但仍是勉强的结巴道:“我们……四人是,从小跟着一个师父学杂戏的……”
他僵硬的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两名女子,说:“她们是一对姐妹,妹妹是我的妻子娇娘,姐姐是……”他的手,指向活生生被烧死的那个人,面色十分痛楚,说:“……是他的妻子悦娘。这吐火,明明是表演过无数次的,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杨戭听了他的话,问道:“当时,你们就在他的身边,一定看的非常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引火烧身的?”
男子说道:“当时,我正在布幔后面准备下一个要表演的杂戏,并没有看见。我听到骚乱惊叫的声音,才跑出来看,他已经……已经变成一个火人了!”他看了一眼捂脸哭泣的悦娘,低下头,不说话了。
而她的妻子娇娘,咬了咬下唇,说道:“我当时端着铜盘,正在接周围看官们赏的铜钱……也没有看到,不过我姐姐应该是看到了的……”
悦娘掩面痛哭间,兴许是因为听到了她们的话,又或许是从悲伤中清明了一些,渐渐止住了哭泣,她用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抹掉,半晌,说道:“我也不知他怎么会犯那样的错……我看到他在眼前的火还未熄灭的时候,吸了一口气……就……”
众所周知,吐火这项杂艺,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眼前的火尚未熄灭之时,绝对不可以吸气,否则,面前的火龙会跟着浮动在空气中,未燃尽的松香粉末飞速倒转,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引火烧身’。犯了这样的错误,轻则毁掉容貌,重则烧成残废。
程潇潇紧紧拽着纪尔岚的袖子,躲在她身后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小声说:“尔岚,咱们赶紧走吧,这人自己烧死了自己,交给衙门处理就是了。”
纪尔岚听了她的话,摇头道:“烧的这么快,扑都扑不灭,且全身跟着快速起火,恐怕不仅仅是表演时有一点失误那么简单。”她指着那名男子,说道:“方才他也说了,听到惊呼声便立刻出来探看,结果,这人已经全身的烧成火人了。正好证实了这一点。”
“不错。”杨戭接口道:“就算生失误,火龙倒喷在脸上,也不可能一下子便蔓延到全身,不等众人反应就烧成火人。”
两人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朝地上的死者看过去,可他身上的衣物鞋袜已经烧的半丝不剩,根本无从查找疑点。仵作已经围着尸转了半天,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悦娘跪在那里,一副受不住的模样,死死的闭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不断的往外流。她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又用双手捂住了脸庞,一直小声啜泣着。
程潇潇不解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失误,又能是怎么回事?当时那么多人围着,不可能是别人动了手脚啊?”
纪尔岚回头看了一眼仵作,见他手上带着一双极薄的,泛着淡黄的手套,便说道:“把你的手套给我用一下。”那仵作愣了愣,看了一眼渡王。见他虽皱着眉,却没有反对,便从自己的随身带着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双新的手套递给纪尔岚。
纪尔岚带上之后,觉这手套触感柔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她走到那具尸体面前,示意仵作帮她一把。两人将尸体翻了过来,让他的面部朝上。
周围的人见了如此情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姑娘为什么这般大胆,不仅敢看尸体,还敢触碰尸体?!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那尸体完全被烧焦,被翻转过来之后,众人能看出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上眼皮和下眼睑已经粘连在了一起,面目模糊不清,嘴巴长得大大的。周围有人看到这副情景已经开始干呕起来。就连杨戭都狠狠皱起了眉头,然而,纪尔岚只是屏住自己的呼吸,无比淡然的往尸体的嘴巴里看了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