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夫人既来到谢府,自然少不了到郗氏房中坐坐,母女二人叙叙私房话。郗氏和延年住在一处名为沁园的美丽院落,院中满植香草,磊落可爱。
一个浓眉大眼、相貌端正的大丫头过来上了茶,行礼退下。郗夫人看着大丫头的背影,皱皱眉,“可还安分?”看这大丫头的打扮,分明是通房。
“安分的很。”郗氏微笑,亲手斟了香茗,递到郗夫人手中。延年成亲前房中有两名通房丫头,一名雪娴,一名雪茹,两人虽不蠢笨,却也不机灵。和延年的情份也不深厚,延年待她们很温和,却不怎么亲近。
“不可大意。”女儿虽出了嫁,在郗夫人眼中还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恨不得事事提点她,“有些丫头面上温温吞吞的,实则主意大的很。”中了状元的那位,生母不就是通房丫头出身么。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郗氏抿嘴笑笑,“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您为什么同意嫁女儿啊,不就是为着延年性子厚道,为人方正么。他这样性情的男子,不会苛待屋里人,也不会过分宠爱的。
郗夫人把女儿的近况问了个七七八八,很是满意,“太婆婆慈爱,婆婆好伺候,夫婿体贴,再没一处不好的。”大丫儿若是肚子争气,早日生个白胖儿子,就更好了。不过,成亲还不足半年,倒也不急。
慢慢的,说到这回的来意,“竟是被南宁侯府抢了先。”郗夫人颇有些可惜。十九这孩子眼界高,向来目下无尘,好容易有个谢棠年,偏偏不能如意。
“十九表妹和我家小叔子,断断不成。”郗氏跟自己亲娘说话,自是坦率直言,“十九表妹素日最重身份、家世,一向以名门嫡女自居。她这样的,怎能嫁庶子?”她肯定不会把男人的生母姨娘放在眼里。嫁了一个男人,却鄙夷他的生母,能把日子过好了才怪。
郗夫人深以为然,“是这个话!你舅舅、舅母的意思,十九还是嫁门当户对的嫡子方好。不过你小叔子少年得志,前途无量,除了多着个姨娘生母,其余的倒没什么。”男人有没有出息很重要。名门嫡子,也不能躺在祖业上不思进取,还是要自己奔前程的。
郗氏轻轻笑了笑,“我小叔子对他生母何姨娘,敬重的很呢。”所以,想把十九说给棠年,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十九不会尊敬何姨娘,棠年更不会爱重十九。十九要一个不爱重自己的丈夫做什么?棠年又要一个不尊敬自己生母的妻子做什么?不知所谓。
郗夫人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直起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含山郡主,知不知道这个?”嫁庶子已经不是好事,更何况这庶子还敬重生母。那她这郡主嫁进来,该拿生母姨娘如何是好?敬着,不合礼法。不敬着,夫婿不喜。再说了,要尊敬一个姨娘,嫡女出身的大小姐们谁放得下这个身段。含山郡主,那可是南宁侯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养女儿。
“我猜,含山郡主,一定会善待何姨娘。”郗氏缓缓说道:“她出自南宁侯府。南宁侯府,一向不在意什么身份、出身。”南宁侯根本就是外室子好不好,出身也不高贵。
还有一点,郗氏只敢心里想想,却永远不会说出口。含山郡主是皇帝陛下的干女儿,皇帝陛下的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小宫女!含山郡主若是嫁进谢家,善事何姨娘,皇帝只会嘉奖她、更加喜欢她。
郗夫人微笑,“想必含山郡主嫁过来之后,你家会热闹不少。”本来还有些犯愁,大丫儿有这么位弟媳,往后妯娌间不好周旋。如今想想,含山郡主光是应付这姨娘婆婆就够头大了,哪顾得上旁人?
“热闹好,我家老太太,一向最爱热闹。”郗氏年轻光洁的面容上,慢慢绽开如花笑容,“等到郡主进了门,多了位趁心如意的孙媳妇,老太太定会欢喜。”谢家虽已分家,老太爷、老太太尚在,大房和四房还要住在一处。谢家的当家人,是老太爷、老太太。
郗夫人闲话过后,告辞回府。郗氏送至二门,依依惜别。过了两日,郗夫人少不了回趟娘家,跟兄嫂覆命,“谢家请了寿春长公主做媒人,南宁侯府请了赵国公夫妇做媒人,昨日已换过庚贴。”
她兄长王二爷、嫂嫂王二太太呆了呆,之后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无奈。“寿春长公主做媒人?真是体面……”王二太太强笑开了口,话音未落,却听咕咚一声,屏风后显是有人摔倒。
王二太太神色大变。郗夫人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笑道:“家去还有几件小事,妹妹先告辞了。”自己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娘家事着实不好管的太多。
王二爷、王二太太也不深留。待郗夫人走后,夫妇二人奔至后室,只见十九娘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面如白纸,眼神呆呆的,形状十分可怜。王二太太怔怔看着宝贝女儿,落下泪来。
丫丫和棠年的婚事,不只打击到了王十九娘。谢家,锦年从四太太口中乍一听到这婚讯,竟是呆了。六哥要娶含山郡主?那眉目俊美、禀性高洁的表哥……
四太太如大梦方醒,歉意看着女儿。岳澄和含山郡主是堂姐弟!有了棠年和含山郡主的婚事,锦儿和澄哥儿,就算无缘了。我可怜的锦儿,四太太心痛女儿,心中暗暗埋怨皇帝,“您干女儿要嫁人,苦了我亲生女儿!”暗暗想想而己。
张雱和解语回京之后,并没有住到南宁侯府。太夫人去年冬天亡故,岳培经过这场丧事,苍老了不少。“无忌,解语,在府中住下吧。”岳培少气无力的话语一出口,张雱和解语都不忍拒绝,也不敢拒绝,便和张屷、丫丫一起,在靖宁侯府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