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小满,天亮得早,大街上已然热闹了起来。
快到午门的时候,张允修老远就见前边黑压压的聚了一大片人,除了上百胸口绣有飞禽补子的官员,尚有近千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青年学子。
“怎么回事?”
一名伴当匆匆钻进人群,工夫不大,扯着一位身穿青袍的官员奔到张允修前边,喜悦的道:“巧了,方大人也在,五少爷还是问问方大人吧。”
伴当说话的时候,方文举已然拱手和张允修见过了礼,嘴里笑道:“五少爷最近忙什么呢?有日子没见您了,不会还在忙着准备出海吧?不是我说你,大海上风高浪急,危险的很,哪儿有……”
“行啦行啦,小爷的事用不着你管……这些人聚在这里干啥呢?怎么闹这么大动静?”听方文举啰嗦起来没完,张允修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你还不知道啊?是了,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想来是出门来着……”眼见张允修扬起了马鞭,虽明知他不过做做样子,方文举仍旧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干笑道:
“得得得,我不啰嗦总成了吧?这些人都是冲着张佑来的,昨天大朝,工科给事中李植李大人弹劾他,又献上一篇文章,上边说他自打入京,便依仗万岁爷和李老娘娘宠信,横行不法,目无皇宪……啰哩巴嗦一大堆,大多都是老生常谈,不过,文章还说他勾引宫女,与嫔妃关系莫逆,更是频繁出入慈宁宫,有违圣人之训,超出了御医的本职,要求万岁爷严惩云云……”
“混账东西!”张允修铁青着脸骂了一句,又问:“然后呢?”
“陛下震怒,当场就要杖毙李大人,幸亏张阁老申阁老他们拦着,李大人这才幸免于难。”
“老匹夫!不分青红皂白,那等小人,杖毙都不解气。”
“话不能这么说,张佑确实出格了点,进宫太勤了,身为臣子的,提醒一下还不份属应当?”
“嗯?”张允修冷冷的望向方文举:“忘了孙峥的腿是怎么断的了吧?”
回忆起笑面虎亲手打断孙峥双腿时的情形,方文举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赔笑道:“五少爷别吓我,我就是跟着看个热闹……李植不服气,言官们不服气,国子监那帮学生们也不服气……对了五少爷,你跟小张大人关系好,赶紧去通知他一声,这次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声势浩大,估计万岁爷也保不住他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不成,就赶紧跑吧,总比送了命的强!”
“跑你大爷,声势大又如何?还敢造反不成?”
“你忘了当年嘉靖爷的大礼仪之争了吗?这帮读书人要是倔起来,那可是前仆后继,死都不怕啊!”
这回轮到张允修打冷战了,眼前的人越聚越多,乌压压的跪在午门之前,万岁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吗?
父亲要在就好了!平日里他像老鼠怕猫一般惧怕张居正,还从未如此刻这般迫切的希望他出现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