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书桌前,铺纸研墨,笔走龙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写了一遍,最后,在文章的前面加了一个标题:“慈宁宫大人杀人事件始末”,又在文章的最后加了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张鲸雇凶杀我在前,串通相好宫女毒杀太后娘娘宠婢在后,此等恶行,人神共愤,佑自入京以来,屡蒙皇恩,赴汤蹈火不能报其万一,自当为君分忧,为太后娘娘分忧。今惊闻众言官弹劾于佑,震惊之余,不胜惶恐,乃至思及圣言拳拳,仍不得宽慰,并生惊疑,此天子家事也,何来众大臣置喙?”
“好你个子诚,这问题可够诛心的,依着你的意思,皇帝都不说什么,那些言官们可不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嘛。不过,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天子无家事,你这文章若是传出去,怕不光是那些文官,就连那些学子们,也要对你群起而攻之了。”
郭造卿一直站在张佑身后观瞧,前边时倒还神色如常,看到最后,不免变了颜色。
张佑嘻嘻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如此,学生那报纸怎么火的起来?”
“什么?你的意思,作这篇文章,居然是为了替你那报纸造势?你你……你不知道人言可畏吗?就算皇帝陛下护着你,真惹翻了那些朝中的大佬,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恕学生说句不敬的,先生您这是一叶障目了,学生先问问您,那春芳本是兰琪的心腹,却在张鲸的指使下对其下毒,预图嫁祸学生,先不说学生与兰琪之间的关系了,就冲这一点,该不该杀?”
郭造卿怔怔的点了点头:“确实该杀!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张罗着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先生您又错了,几个哗众取宠,沽名卖直的文官罢了,代表不了天下人!”张佑的心思越来越活络,挥舞着手臂,颇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思:“这就是我办报纸的本意了,理不辨不清,对于咱们大明这样庞大的国家来说,舆论长久掌握在某一类人当中并不是好现象,容易消磨人的斗志,僵化人的思维,而一个强大的国家,其民众一定是充满激情的,自信的,积极向上的……”
“按你这么说,你办报纸的本意便是鼓励人们争辩呗?空谈误国,你也是知史的,晋朝的例子莫非忘了?”郭造卿是个开明的人,其实已经明白了张佑的意思,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这个学生的思想实在是太过跳脱,也太过大胆,总给人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说不准那天就要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是以想提醒他一下罢了。
“晋朝空谈风气的形成,是建立在皇帝不作为,大臣们忙于党争的基础上,读书人失去了入仕效力的途径,这才种下了亡国的祸根,今时不同往日,太祖目光长远,将科举定为入仕的唯一途径,期间虽也无法做到完全公正,但不得不承认,比起先朝,发现人才的几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如今不过是被引入了错误的方向罢了,比如‘女子无才便是德,’比如太过夸大了德行在治国当中的作用……”
郭造卿对此深以为然,忍不住附和道:“你这话总算说到点子上来,昔日武瞾为帝,帝国强大,百姓安居,为开元盛世打下了强大的基础,在她面前,怕无数帝王都要汗颜。再说这个德,诚然,德乃立身之本,但治国之道,能力显然更加重要,海刚峰倒是私德无缺呢,连个巡抚都做不好!”
“所以嘛,这种风气必须扭转……先生您看着,诚如您所说的,学生这篇文章一经面世,定然招来无数口诛笔伐,但是,定然也有人支持我……天下不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大臣的天下,更不是我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说的好!”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张佑和郭造卿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不禁同时惊呼:
“大帅?您怎么来了?”
“元辅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