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早上7点的时候,黄承忠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沿着当中的大街去镇政府。
这一路上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其实都在推车,因为这一路,总是有人跟他打招呼,或者说,他跟别人打招呼。
前几个月,路旁餐厅一直紧紧关着的大门,此时都敞开着,传出香气和欢声笑语来。
见他走过,经常会有老板跑到门口跟他聊几句,或者还有一些正在吃早餐的人,拿着筷子或者包子油条,要不干脆就端着碗,跑过来跟他聊上几句。
说话的间隙,还会抓紧吃上两口。
因为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从下面村里一大早到镇里送货的村民,以及本在镇里开店的老板,早上的时间,都赶着呢。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等他到镇镇府门口的时候,总是差不多到七点四十到四十五的样子,那边中学的孩子,刚好下了早自习,正一路嗷嗷的叫着奔向食堂。
这个时候,对下面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或者到镇里的哪条路上有什么事,以及从昨天到现在,镇里的市面上有什么事,黄承忠已经能大致的有个了解,且都是第一手的信息。
而他从家到办公室,每天的路也不固定,有时从中间走,有时从外面靠河走,有时又从里面靠山走……路上的商户,也都习惯了有事就赶在早上跟他说一嘴。
所以,当五里坳的人,看到其它什么地方搞什么什么接待日的时候,其实都非常不屑,有什么的,在我们那,天天都有接待日,而且全年无休。
但用老伴的话来说,这主要是因为黄承忠自己享受这样的过程。
黄承忠确实挺享受这样的过程。
无论是在仕途上,还是家庭上,以及经济条件上,他现在都无所求,他都很满足。
但早上这一路叫住他的人,让他感受到了责任,以及被需要。
他很珍视这些。
他是看着五里坳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他希望在自己的努力下,五里坳能这样一直平平稳稳的走下去,不至于滋生一些大家不想看到的问题。
想了想自己的安排,他觉得,应该能做到这一点。
他来到办公室,先给医院打去电话,问了早上那个骑摩托车带着两篓子鸡,结果连人带车和鸡,一起翻到了河里的那个人的状况,顺道和他们说起西刘村幼儿园和小学,有十多个孩子的咳嗽一直反复,让他们派两个水平过硬的医生去村里支援。
还有交通所,有几处路和桥得去看看。
派出所,后半夜浓妆艳抹的带着外地客商出来吃宵夜的姑娘,现在究竟有多少?主要集中在哪?后面有没有组织?
税务所,开一张票居然要让人跑上三趟?还有,你们的五个窗口,为什么总是有两个经常性的关着……
说起来,他早上安排的这些,都是一些小事,但这些小事及时处理好,就不会出大事。
就这样忙到8点多,学校那边传来整齐的读书声的时候,他来到一楼的综合办,却意外的看到,唐少康的那张桌子还空着。
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准备问,唐少康提着个包,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镇长,”
黄承忠看着他一脸的倦容,皱了皱眉,“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前脚到办公室,唐少康后脚就跟了上来,“镇长,对不起……”
“你爸爸身体还好?”
“挺好的,谢谢镇长,”
“早饭吃了?”
“是,”
“股票又亏了?”
“是……呃,”唐少康猛然反应过来,一下子低下头,“我……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黄承忠的脸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他自然早知道唐少康在炒股,同样,不管他们在大会小会上怎么强调,上班炒股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包括镇里的最高负责人苏明峰在内。
他还知道,唐少康去年赚了不少,听说18万都变成了38万。
“现在还剩多少?”他问道。
“不到4万,”唐少康狠狠的在头上抓了一把,闷闷的坐在椅子上。
“有些事,你现在应该懂了,”黄承忠说,“有些学费,迟早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