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划过一道白光,钟敏终于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那个男人,那个像野人似的男人,冲她高高举起了一柄生锈的斧头,她只觉脖子一阵钝痛,后面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原来,她竟是被他掳走了,从舅公家里,来到这比坟墓还要漆黑寂静的地方。可是那个男人去哪了?他把自己掳走又是为了什么?财?色?好像都不是,她隐约记得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熊熊怒火,似是想将她烧成灰烬一般。
没错,他对她恨之入骨,若非有更加痛楚不堪的死法,他早就在绣房中一斧子将她砍成两半,哪里还能将她留到现在?
想到这里,钟敏觉得浑身一凉,身上最后一点热源像是被榨干了,身体里的骨头亦像是被人全部抽去了似的,整个身体绵软异常,使不出半分力气。
不过,她并不想坐以待毙,手掌贴着地面蹭了几下,她发现自己身下是一片扎人的荒草,于是双手死命地抠着草皮,用仅剩的那一点力气坐了起来。
坐直之后,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不过,却仍是不敢大意,眼睛在稠墨似的暗夜中来回张望,试图分辨出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可是除了偶尔划过耳边的一声鸟啼一阵微风外,她什么都感知不到,眼睛和耳朵像是被黑暗封印住了,她自己亦像是坠入了一片混沌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出来。
如今,钟敏终于尝到了害怕的滋味儿,它不像洪流,却似细水,不知不觉间将你包围,一点点没上脚面,不断上涨、再上涨,无声无息地填满口鼻,将你彻底湮没。
钟敏强打精神,仓皇地起身,如瞎子一般在如浓墨般的黑夜中狂奔。
腿很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但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漫无目的地朝前跑着,一路过去,她不知被荒草和荆棘绊倒了几次,浑身伤痕累累,衣衫都变成了布条,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那个东西一直没走,它就潜藏在黑暗中,玩味地盯着自己,随时都可能发起进攻。
可是钟敏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侯门小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在跑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后,她已经是气喘吁吁,胸口疼得快要爆掉了,两腿亦酸乏得不能再朝前迈出一步。她捂着肚子原地蹲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又潮又冷的空气,想恢复一些体力后,再继续逃命。可是鼻翼耸动了几下,她忽然屏住口鼻,如一座雕塑般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儿,像是肉被烧糊了一般,又臭又腥,令人闻之作呕。
纵使钟敏强迫自己不要呼气,可是这味道还是不可避免的飘进了她的鼻子,因为它越来越浓,把她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丝缝隙都填得满满的,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钟敏无声地抽泣着,她茫然四顾,想从这如铜墙铁壁般的包围中找出一线生机,可是,头抬起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不远处有两点白光,在黑暗中,它们白得有些刺眼,像是两只莹白的盘子。
钟敏心里一哆嗦,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了,她看着那两点白光,脑中一片空白,哪怕它们一点点的朝她靠过来时,她也一动不动,像是傻掉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