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糖穿了一件浅色的半旧牛仔裤,衣服是她喜欢的鹅黄色,头太长了,只好绑了个马尾。
清瘦的身子,还是给人一种高中生模样的印象。
田糖很少出门,并不是从不出门。朋友们好像都很忙,可是她却提不起任何心思去做些事情 ,虽然她也很无聊。
至少是暂时,她宁愿让自己的心漂泊着,也不愿苦心去琢磨,该去做些什么才有意义。因为在她看来,费心琢磨本身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背上画板的,在门口换好鞋子的时候,她说,“妈,我出去走一下。”
妈妈便放下那本厚厚的圣经,忧心忡忡地看了过来 。
“妈,我只是在附近随便走一下。”田糖把画板重新放回原处,因为她突然没有心情了。
爸妈没有离婚之前,妈妈喜欢研究些茶道,花艺,烹饪之类了,虽然是个家庭妇女,但是整个家庭被她布置得温馨舒服。
那时候的妈妈喜欢穿旗袍,她就像一颗温润的珍珠,虽然有些丰腴,却也是一个十分好看满脸幸福的女人。
可是女人就像花,离开男人的呵护,就迅速枯萎了。现在的妈妈臃肿肥胖,毫无光彩,她的背已经微微有些驼了,鬓角的白又给她增加了几分老态。她现在每天都会抱着那本厚厚的圣经翻看,有时候田糖怀疑,妈妈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因为田糖现,其实妈妈看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呆的状态。
“哦。”妈妈缓缓地移动过来,连鞋子拖地的声音都是软绵绵的,“那早点会来啊,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啊,都可以的妈。”田糖挤了个笑,轻轻关上了门。
妈妈的脸随着门关上的程度,慢慢被隔绝在屋里,田糖不自觉吁了一口气,这才现,那扇门关上的不仅仅是一个中年离异,带着一个女儿一起生活的女人,还有满满的忧郁和压抑。
田糖一口气跑下楼梯,最后气喘吁吁地站在楼下,双手支着腿,大口吸了几口气,上一次奔跑是什么时候了?
不经意间看见自家阳台上依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看过来。
田糖对着那个身影挥了挥手,离开了。
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压抑,自己不过是心情有点低落,周围的人却都把她当做病人来看待,他们的关切就像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让田糖感觉到很不自由。
可是,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都是爱自己的。
田糖站在十一月的天空下,遥望那个远去的夏天,那个夏天里,他们都弄丢了太多的东西。
还好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天空高远,是她喜欢的样子,田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她尽量不回头,因为妈妈一定还站在阳台上看着她。
她把车停在医学院附近,下车步行了一段时间,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就来到这个地方。医院里没有像想象中你的那样幽静,相反,来来往往的家属和车辆,到总是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
可她就是喜欢来走走,脚下的草坪比别的地方要软一些,这是她给自己找的唯一一个理由。
这算牵强吗?田糖闭上眼睛,细细体味阳光的味道,生活还是美好的吧。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田糖想起这句话,嘴角微微勾起,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她想转个圈,刚张开双臂,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田糖慌不迭地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个比他更慌乱的男孩子。
他的文件散落一地,现在正像小鸡啄米似的一张一张捡起来,边捡边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对不起!”
等他把文件整理好,才抬头看田糖,这一看不打紧,男孩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一个不留神,刚刚整理好的文件又掉了下来,他一抬脚,偏偏又重重地踩了上去,雪白的A4纸上,顿时出现半个大脚印。
哎哟,溴大了。男孩子慌乱地蹲下来,重新整理,忽地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袋,然后,一股咸咸的味道渗进嘴里。不好!他想。
用手一抹,老天,流鼻血了!
男孩赶紧蹲着移动身体,把背部朝向田糖,抱上文件逃走了。刚跑出几步,男孩突然停下脚步,用纸巾塞好鼻孔,整理好衣衫,迈着自以为成熟有魅力的步子,重新走到田糖身边,“啊,那个”男孩开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同学?同学个鬼!小姐,会不会不太尊重?女士?太老了吧!同志?嗯,就同志了!
“同志,天干物燥,多喝热水啊!”
田糖还在蒙圈,不过看到男孩的糗样,不自觉笑出声来,“哈哈,谢谢。”
这一笑简直是又把男孩给惊了个底朝天!
他怔怔地盯着田糖的脸。他看到的是一个什么啊?柠檬,对,鹅黄色的柠檬女孩!长着一双长腿的鹅黄色柠檬女孩!
我天!一见钟情了!男孩子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你怎么了?”田糖看着男孩一瞬间变化万千的脸,有点不解,莫不是脸上的雀斑被太阳晒得更明显了?
“哦!”男孩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站定身子,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田糖满脸诧异,“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客气。”
其实男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动作,这只是他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冒出来的想法,虽然很突兀,可他清晰地感觉到,对着女孩俯下身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充满神圣感的。
感谢你让我倾心。
对,就是这样。
做完这个动作,男孩转身离开。
对他来说,这一个邂逅简直就是一场其妙的机遇。在深秋的午后,遇见柠檬女孩,这个美丽浪漫的梦足够他晕头转向地回味一阵子了。
只是再美好的幻想总有清醒的时候 ,等男孩子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脑残!怎么没要号码呀!
他懊恼地把病例推到一边,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哎,老薛,假如你遇见一个陌生的女孩,该用什么称呼比较好呢?”
“姑娘。”薛星头也没抬,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