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一听主子这话,显然是主意已定的。当下也没有再劝,于是和朝云一起收拾了东西,又命摆开钦差仪仗,浩浩荡荡往桃花村而来。
陆云逍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周陵这个自大狂有了桑绿枝在身旁,那真是半点好事儿干不出来,这一路上听院正之女把夏清羽给污蔑的一无是处,只把这位中年太医的肺都要气炸了,咬牙切齿心想着我在太医院里那都是横着走的,还没到她这个地步,也不敢自封为神医,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这里的人不知道你底细,我们难道还不知?你一个被侯府休了的弃妇,仗着点小聪明,如今竟如此托大起来,我岂能让你如意了。
桑绿枝之所以这么丧心病狂的诬陷夏清语,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嫉妒,她也有她的考量,先前在那院子外,看着院中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她出言嘲笑,然而心中还真是不托底,生怕夏清语真的制作出能治疗此次疫病的新药,那自己岂不是又要输得血本无归?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连打三次赌,就连输三次,她……她丢不起这个人啊。
恰好她的担心也是周陵所担心的,夏清语狂不狂妄什么的,和他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他堂堂太医,也用不着去嫉妒一个行医糊口的女子。之所以生气愤怒,还是担心那个女人胡来之下,真的做出了治疗疫病的药物,那自己此次前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劳可言?好不容易宋儒谦那个老鬼运气不好染了时疫,才能让皇上对自己寄予厚望,他是一定要独得这份功劳的,秦院判年纪也不小了,等到他因老病致休,自己有这么些功劳在身上,就算资历浅,也未必不能争一争这个位子。
因一到了桃花村,便先进村看那些染了时疫的村民,既然打定主意要夺这份大功劳,周陵的态度倒还算是值得称道的,望闻问切十分仔细,比起桑绿枝又要夺功劳又怕染疫病的行为,那是诚恳勤奋多了。因看了几个病人,心中却也有些微微吃惊,实没料到这次疫情竟会如此棘手,幸亏陆云逍措施得当,不然,一旦扩散出去,让这疫病席卷江南,那真的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他知道这疫病一时半会儿难以出来有效的方子,想到夏清语已经在做新药,这心里就打了鼓,尤其是看到那个用了新药,据说已经从鬼门关前安全撤离的病患后,这心中的危机感就更加严重了。
害怕的不止他一个人,桑绿枝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个患者,只是偶尔听了一句,说是神医娘子的新药有效,她还以为那不过是赶巧儿,然后村民们以讹传讹而已,谁知今日真正看到了本人,听他说那些用药后的效果,竟头头是道。因此这女人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暗道那新药竟真的这么厉害?若是让那女人得了药,这个赌我岂不是输定了?不,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这样风光。
想到这里,便偷偷往周陵那边看过去,只见这位叔叔也是一脸沉重,目光阴沉的可怕。桑绿枝也是时常听父亲说太医院倾轧的,这会儿就猜出了几分周陵的心思。因离开后,找了个没有人的时候,她就到了周陵面前,小声试探道:“周叔叔,那个病人,不过是赶巧罢了,毕竟用药的只有他一人,也许就是巧合呢。这新药做出来,却是要给所有得了疫病的人服用,一旦有不好的后果,再死了人,那女人不过是个游方的郎中,周叔叔却是太医院的太医,专司此次赈灾防疫之事,责任可就全都要您负责了。”
听了这番话,周陵不由得眼睛一亮,他正为此事愁,却不料这并没被他放在眼中的侄女儿竟让他茅塞顿开:没错,夏清语是个什么人?一个游方郎中罢了,自己却是堂堂太医,此次赈灾防疫的负责人,到时候以“滥制新药”的罪名勒令她停止制作新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本来那新药就没有经过验证,一个人吃了有效果也算不得什么。自己此举,恰可说明自己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太医。至于她是钦差大人临时任命的,唔,陆小侯爷的确不是个好惹的,然她却小侯爷休掉的妻子。不过对方临危受命,证明小侯爷对她还不是完全赶尽杀绝的态度,既如此,自己便网开一面,不追究她的责任了,想来小侯爷也不会为了一个弃妇而和自己过不去,尤其是这个弃妇还是他亲手休弃的。
想通此节,周陵一下子便兴奋起来,面上却还要装作一派淡定,严肃道:“侄女儿说的没错,这用药之事,乃是关系人命,一个病例实在不足以说明什么,本官既然到此,岂能由一群寻常郎中胡来?走,咱们这就过去,先让他们停了研究新药的事,看在他们也是一心为民的份儿上,就先不追究他们的罪名了。”
“周叔叔说的没错,恰是这样办理才好。难怪家父总说您是医者仁心,对一些寻常郎中也是如此仁慈。”桑绿枝心愿达成,也不介意拍几句周陵的马屁,自己要赢那个赌,或许还要借助这位叔叔的能力呢,只要不是和他争明面上的功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想来他也不会计较这些。
二人想到各自的得意处,都是心花怒放。也不肯耽误时间,眼看着晌午都过了,于是周陵便点了随行的几个御林军,在桑绿枝和众大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夏清语做药的小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