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欣的软肋,是她的硬伤,就跟伤疤一样,永远印在身体上,终生都洗不掉。
李欣却忽然笑了,望着关止承笑,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我是窑姐儿,那又如何?”
李欣一步步逼上去,死盯着关止承问:“那又如何?”
看她双眼射出寒光,就连关止承也受不住似的连退了两步。毕竟只有十六岁,说到底还是怕的。
关止承藏到关明身后去,关明猛地掀了桌子,对李欣怒吼道:“你给老子滚!关家没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笑话,当初你们关家聘我,半句不提窑姐儿的事,现在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跟人通奸四没往外说你们关家半句不是,七出三不去都在那儿摆着,你们想叫我滚我就得滚?孙喜鹊那样的都是关文做大哥的出了声说要休才休掉的,你们要休我?你们也得有那本事!要拿出点儿正当的理由来!”
李欣动都没动一下,关明掀桌子打到她手臂她也只是晃了一下,始终很固执地站着,高昂着头。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上辈子。
似乎很遥远了。
上辈子,她和所有的普通女孩儿一样,小学,初中,高中,一路义务教育下来,她成绩还算不错,只是高考失利,她又不想再复读让自己承受压力,便填了一所二本师范就读。她爸是个普通的技术员。她妈也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外婆是个传统的女人,她妈也跟外婆学得一样,教导她要温婉贤淑,要做个贤妻良母。
她有时候性子活泼了些,跟同学在外面玩玩到了十点都会被她妈唠叨。家里有门禁,也从来不许她出去过夜,就是在最亲密的好朋友家也不行。
久而久之,她的性格也成了那样,别人说起她李欣,只有四个字评价——贤妻良母。
她以为以后就这样了。找一个温和的男人嫁了,然后相夫教子,在现代快节奏的生活里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没想到一场意外的车祸,结束了她作为一个普通现代女孩的一生,却又让她开启了一个不普通的古代女孩的剩余半生。
现代的家庭教育,古代的封建礼教都在告诉她,不能违逆婆家。不能出格,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没有理由再受这样的委屈!
李欣的不服气让关明更加愤怒,他一脚把桌子往李欣那边蹬,口中骂道:“你有疾,无所出,不侍家翁!还要什么理由!”
李欣顿时笑了。“我有疾?你是让大夫给我看过?我无所出。我嫁过来才几个月你怎么就断定说我无所出?至于不侍家翁,我倒是想问问,我哪儿不侍家翁了?我短你吃短你喝还是怎么?”
关明被她驳地哑口无言,关止承愤恨道:“爹,别跟她废话!”
关明便点头说:“对,不跟她废话!”
“不废话那就切入正题好了。”李欣歪了歪头“关文需要人参吊命的事,你们当真不出钱?”
“……说了没钱!”关明底气不足地吼了回来。
“那好。”李欣冷冷一笑。打开堂屋门唤道:“银环姐夫,麻烦你来一下。”
春生忙走了进来。刚才他在外面没听清楚,但也知道这屋里动静挺大。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关家大哥在医馆里面命悬一刻的,关家人怎么还有心思窝里斗啊?
李欣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银环姐夫,你来做个见证。我今儿回来问关文他爹拿钱救命,他说让我自己去借,从他这儿我没拿一个铜板。这事儿你也看到了的,对吧?”
春生便点头。
这是事实,没啥可犹豫的。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签个协定。我没多余功夫跟你们耗,不出钱便算了,待会儿我回娘家去借。关止承,你读了书总该识几个字,写个说明,证明我今天问你们要钱了,但你们说没钱,就是借也让我去借。”
关止承被梗住,硬着头皮说:“写这个做什么!”
“笑话,你当家的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跟我们打小九九?”关明也怒道。
李欣便笑,语带威胁“不写也可以,反正差三十两在那里吊着,我也懒得去借钱了。他亲爹亲弟弟都不管他死活了,我还拼死拼活给他挣命做什么?你们想好了,不写,大不了就是他死了,我寡妇再嫁也好,绞了头做姑子去也好,回我娘家让我爹娘哥嫂养着也好,反正跟你们关家再没任何关系。我本来就是窑姐儿出身,也不需要什么贞节牌坊。只是你们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关明一噎,李欣继续笑“关文死了,关家能挣钱的有几个?关全这婚事也不用办了,关止承那秀才也不用考了,你倒是可以把阿秀阿妹卖了,反正是你亲女儿,我也管不着,你爱怎样怎样。关武老实倒是可以代替关文给你当任劳任怨的牛犊子伺候你一辈子,不过瞧你这样压榨亲儿子的势头,指不定你还没死你二儿子就让你给累死了。然后呢?轮到三儿子?四儿子?我到时候乐得在一边看你是什么下场!”
这番话真是毒,连保持缄默的关全都坐不住了,也在一边劝道:“爹,大哥还等着银子救命,你要是有……”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