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也只剩下沈慎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再无以往温和柔润的双眸。只觉得那目光灼灼狠戾,看得她心中慌惊恐,几是不知身在何处。
她短促惊叫一声,而后伸手用尽全力的去推沈慎。
沈慎却是不肯放手,语气只剩下了阴沉不甘:“卫泽难道竟是比我还对你好?他骗了你!我将婚书给他的时候,明明说了,一年之后再来论断。可是他是怎么做的?这样的人,你为何——”
沈慎的话蓦然卡住再说不下去,他愕然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了自己肩头晕出鲜红颜色来,而那玉簪还依旧刺在他肩膀之中。至于簪子,自是握在谢青梓手中。
沈慎说不出话来,肩膀上的疼也好,还是触目可及的腥红之色,却都是敌不过他心里头的疼和可不思议。
他虽知自己做得不好,可是却是从未想过谢青梓竟会是这般的伤他。她竟是如此的……抗拒他。甚至于不惜用这样决裂一般的姿态来抵抗与他。
谢青梓却似乎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她只是又将簪子拔了出来。
沈慎疼得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便是将禁锢谢青梓的手松开了。
他这头刚一松开力道,谢青梓便是犹如被火灼烧一般的迅速远远离了去。退了两三步仍是嫌不够,足足退了五步,这才堪堪站定,而后又才粗重的喘息了一看口气,眼底的清明也才渐渐回来了。
谢青梓也这才看见了沈慎几乎都染成了红色的肩膀。而那殷红的颜色,还仍是在不断的扩大。
谢青梓登时僵住了,也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她方才情急之下,又慌又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此时倒是也吓了一跳。她咬住唇瓣,看了一眼沈慎。
沈慎仍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对此事儿根本就不能接受。
而谢青梓则是飞快的又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迹的玉簪,紧紧绷着的手指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几分,也这才觉得疼:握得太紧了,反倒是也伤了自己。
她又看了一眼沈慎,最后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举起手来,再狠狠的将那玉簪往地上一摔,朗声冷冷道:“今日之事,我只当不曾生。只是此事儿以后绝无可能再生。沈慎,你我之间种种,譬如此簪!”
玉簪跌碎在地,断裂成好几截,更是有无数碎片四溅。只看这样子,纵是想修复也是不可能。
而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嵌在谢青梓清清冷冷犹如霜冻冰玉一般的声音之中,却是显得格外的让人心惊。
沈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似乎是随着那一声碎裂声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你我之间种种,譬如此簪。
这句话,何等的决绝?又是何等的无情?沈慎只觉得心口剧痛,几乎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而后便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捂住了心口。
而谢青梓说完这一句,更是只觉得还不够,微微喘息一声之后,便仍是用那冰冷得近乎无情的声音轻轻言道:“从此天南海北,你我再不要相见才好。”
沈慎惊骇的看着谢青梓,彻底慌了神,几乎是口不择言:“若是因为我帮李泾,那我如果留在京城呢?我若肯留下,必也会得重用——”
谢青梓却是置若罔闻,只看了一眼沈慎的肩膀,轻声道:“想来你的伤势也不要紧。汤药费我会叫荷香与你送去。或是你想追究,也都可。”
说完这一句,谢青梓半点留恋的也是没有,就这么转身离去。她的裙摆轻轻的打了个旋,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就这么轻轻的从沈慎眼中飞了出去。飞到再看不见的地方,飞到了再也不会有相遇的地方。
沈慎只觉得谢青梓这么一走,心里头都是被生生的挖空一块。痛得他不知该说什么,痛得不知该做什么。
良久,他低头凝视地上的玉簪,最终是苦涩一笑,低声的将谢青梓那话重复了一遍:“从此天南海北,你我再不相见。青梓,原来你竟是厌我到了这个地步?“
谢青梓这头回去,一路上却都是神色冷凝,拳头一直攥着。
荷香没敢跟着谢青梓走,待到谢青梓走了,沈慎似乎也缓过来一些了,她这才轻轻出声对沈慎道:“表少爷的伤也不算轻,您看看是我先找人给您包扎包扎,还是——”
沈慎摆摆手,苦涩一笑:“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