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楷敛眉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不说,说多少奶奶也一句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费这个力气,他试过很多次了,她只能听见她想听的。
他这个样子在冯氏的眼里不由得就跟冯氏平时的模样重合到一起,心头火起,举手便打,一边打一边骂道:“好啊,真是有样学样,没学到你爹的半点孝道,倒把你娘的没心肝学了个十成十,这点肮脏的心思全都使到我身上了,不但是想要把我气死,还想饿死我,好啊,真是好啊,真不知道我是倒了什么霉,偌大的家业被你们败光,现在又这样苛待我,都要被活活饿死了,我也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我要去族里主持公道,叶家容不下你们这些狠毒又不孝的人,要是没人管我就撞死在祠堂,死了干净也省得活着受你们这份屈辱!”
冯氏可真是急了,没想到叶静楷能做的这么绝,她和叶静月每年都能得十多两,就这样这么多年也没攒下多少,多半都花在静月身上,可为了宝贝孙女不像村里那些女孩嫁给泥腿子,总归是要好好教养的,就算是心疼这钱也得花,谁能知道突然会出这样的事情,纯良孝顺的长子就这么一病不起,她本来就心高气傲,一把年纪要被孙子和儿媳因为这个羞辱,心里愤恨可想而知,让她让懊恼的是这个数目,叶静楷若是一文钱不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始闹,闹到哪里她还都有理,可是却说出一两银子,在她看来简直是寒碜,但据她所知,村里很多人家老人都得不到这么多,她就是闹到族里底气也没有那么足,所以才不惜以死相逼。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耍起来,叶静月也沉不住气了,两颊被羞辱出两片红晕,纤细白皙的手指不住的点着叶静楷,用悲愤的语气指责道:“静楷,村里谁不知道爹是多孝顺的人,你这一两银子是寒碜我和奶奶还是让爹丢脸?你割漆能赚那么多银子,连山上干活的一天都有一百五十文的工钱,现在给我们钱像是施舍一般,不想给就直说,何必这样折辱我们!”
“你倒是说说我们割漆能赚多少?”看她这样装腔作势,叶静客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嘲弄,凉凉的开口道:“就这一两银子还是我们兄妹三个在山上没日没夜赚的,你以为那里弯腰就能捡到钱?不过去找口水喝差点就被老虎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们是在用命来挣钱,把你脑子里面那些豆腐渣掏出去行不行,只有你这种的人才会认为别人那一百五十文是那么好挣的,我们这样拼命是想维持这个家,想要给爹看病,你呢,我们在山上累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叶静月大小姐你在做什么?我只听说过孝敬长辈养活爹娘,可从来没听说过弟弟妹妹供养姐姐,姐姐还那在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银子少,一两银子少吗?回来到现在你拿出过半文钱吗?那边躺着的不是你爹?你觉得我们一个月花几十两银子给爹治病就应该给你更多银子?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如果有条狗现在快要饿死了,我不吃饭也会给让给它,如果换做你,我会离的远远的,狗吃了可能还摇摇尾巴,你吃了肯定得咬我一口!别说我冤枉你,不管怎么说,爹养活你这么多年,没少你吃没少你穿,现在他变成这样,你看过他几眼?你比静楷哥还要长一岁,家里变成这样你不但不分忧,还天天瞧着我们几个人不顺眼,想方设法给我们穿小鞋,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我看这装出来的纯良还能坚持多久?”
实在是憋的久了,叶静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个不讲理的老妖婆交给哥哥,她就想把叶静月外面这层装模作样的皮在众人的面前扒下来,还想站在道德制高点给他们扣帽子,下来吧您勒!
先把自己身上的粑粑抖落干净再指责别人吧,要不臭气熏天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没想到叶静客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别说屋里其他人愣住了,就是叶静月本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脸色慢慢变得煞白,嘴唇抖个,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骂,一口子堵在胸口,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在老宅可没少受叶静月明里暗里的欺负,现在她跑到自己家里耀武扬威,叶静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抓起她大哥的一只手在叶静月的眼前晃了晃,这次下山很急,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叶静楷手心全是一块一块红褐色的干涸的生漆,散着难闻的气味,上山虫蚁多,手背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完全不复刚回来时候那干净修长的样子,乍一看比村里常年做农活的手还要粗糙些,瞥了叶静月还没放下的纤细光洁的手指,叶静客嗤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等你能挣一两银子的时候再嫌少,否则你还真没这个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