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怒骂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攻势突然一缓,漫天的箭雨都消失不见了,但是他们仍旧静静地包围着,没有人出半点声音,像是一片沉默的石头。
火云军第二大队几乎死绝,活着的人也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他们已经无力再去冲锋,粗重的呼吸声像是苟延残喘的野狗。
静,太静,死一般寂静。
突然,低沉的机括声缓缓响起,战士们惊恐地睁大眼睛,猛然抬头,却见铺天盖地的远距离强弓弩箭呼啸而来,长度好似一根根锋利的长矛,嗖的一声就穿透了那些以血肉之躯堆积的战壕。
“啊!”
“狗娘养的,老子……”
惨烈的叫骂声再一次响起,然而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小和身上插着三四支利箭,浑身鲜血淋漓,脸孔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他挥剑厮杀着,一支利箭猛然袭来,一下就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地钉在了火云军的战旗上。
“将军!”一名士兵见了,踉跄地冲上来,然而眼看他就要冲到小和身边,一支利箭猛地从他的后心穿透,士兵的瞳孔顿时放大。他似乎有些不解地低下头去,伸手摸了摸透体而过的利箭,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跪下去,被弓箭撑住,就那样死在了小和面前。
年轻的将军泪如泉涌,嘶声狂吼,像是狰狞的狮子。
“保护将军!”
战士们蜂拥而上,对面的敌人注意到这边的动向,箭雨集中地射了过来。
一名小和从未见过的士兵回头对他一笑,清澈的眼神里带着无忧无虑的清亮,他笑着说:“你们救大人,我先走一步了。”
然后他转身就对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冲了上去,数不清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脑袋,他像是一个箭靶一样,就那样站在原地,宁死不倒。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头生出,小和嘶吼着猛然奔上前,身体强硬地穿透长长的箭矢。
年轻的将军疯狂地挥剑急冲,弓箭不断地射在他的身上,他犹自冲击不停。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被震惊了,有士兵微愣着住了手,眼睁睁地看着那名浑身是血的军人狂吼而至。
就在这时,一柄战刀突然飞掠而出,只听唰的一声,战刀砍在了小和的腿上。小和身躯一个踉跄,轰然单膝跪了下去,他望着已然不远的敌人阵营,眼睛里现出血一样的红光。那是怎样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的不甘和疯狂的愤怒,他的视线如刀子般扫过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突然间,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年轻的将军以惊人的毅力再次站起身来,狂吼着冲过来,大声叫道:“究竟是谁?是谁要杀我们?”
铺天盖地的箭矢同时射去,将小和牢牢地钉死在地上,看不清头脸,看不清面容。天地间一片低沉的震荡,冷雨倾盆而下,浇在那些冷却的尸体上,鲜血顺着雨水蜿蜒地流去,闷雷滚过天际,终于,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尸体。
“烧了。”低沉的命令声缓缓响起,战士们提着木桶跑上前去,松油一桶一桶地浇在刚刚死去的战士们的身上,和腥臭的血混合在一处,有令人作呕的味道。火把被抛上去,大火呼啦一声燃起,激烈的雨丝毫不能熄灭其分毫。黑衣战士们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大火吞噬掉一切不甘的思想。
是的,杀戮不能消灭思想,却可以消灭思想的载体。
雨夜仍旧漆黑阴冷,战士们转身向着北朔城而去,再也无人有兴趣对身后的一切看上一眼。
天边的启明星冉冉升起,传讯兵疾奔而至,大声说道:“缳缳郡主已经带兵赶到了城门前,陛下命令将军马上带兵前去。”
杀戮还未结束,一切仍在继续。“大人,前面有人,大约三百,可能是北朔的斥候,全是脚程极快的战马,要不要暂且躲避?”
楚乔皱起眉头,大雨刚停,黑压压的云彩缓缓消散,天地间全是苍白如牛乳的雾气。她皱着眉望去,双眼锐利,如同天空展翅的白鹰。
“大人!是火云军,后面有大批追兵,看样子足足有五千多人!”
探马急速奔回,楚乔眉梢一挑,当机立断,“贺萧,马上带人去援救缳缳郡主,阻挡后面的追兵。”
“是!”
贺萧答应一声,整顿了四千兵马,挥鞭而去。
楚乔带兵跟在后面,马蹄踩在泥泞的驰道上,隐约可见泥水中的丝丝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