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神殿,他是傲视群雄的幽荧,对地位低下的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江瑜在神殿碰到他的那几次都行了礼,可靳褚从来都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后来在皎月宫,他是禾锦最宠爱的男宠,只不过那次神魔大战让他患了隐疾,他便不喜见人。每当来临,必是帘幔逶逶,八抬大轿,遮住他妖媚惑人的面庞,那高傲的模样比之在神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便是如此艳丽多色的靳褚,他竟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白衣练练,一头银如丝泄下,如同天神一般倚在河边钓鱼。
鱼儿并不上钩,钓了半晌也就一只。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只好收拾着东西,孤零零地一个人提着一只鱼回到院子里。
他把水缸里装满水,把鱼儿放进去,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水缸里的鱼,一望又是大半夜。
不知为何江瑜没有打扰他,也许是觉得感同身受,觉得他和此时水缸里独自游动的鱼一样,也是和自己一样,都太寂寞了。
第二天清晨,靳褚便离开了。
这一离开,便是梨花林荒废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
或许是他觉得,他要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江瑜踩着丛生的杂草,点燃了手里的神芝。紫色的烟雾在他手中萦绕开来,盘旋在周围,久久不肯散开。
他把神芝挂在窗台之上,推开久闭的房门,徒步踏进去。
房屋已经十分破旧,若不是余子书的神识散落在这里,只怕早就被风化了。光线从门外照进屋子,照在尘封已久的房间上,所有书籍都铺满了厚尘,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开。
江瑜停下脚步,微微叹息,“魔宫不过三百四十年,于凡间而言却是上万年。你当年为她等了几万年,也没有等到她回来,如今为她守了几万年,也依旧没有守到她回来。你真的都不会后悔吗?”
神芝燃尽最后一寸,紫色烟雾之中缓缓显现出模糊的人影。他朝着江瑜走过来,轮廓逐渐清晰,凝成余子书的模样,比之月光还皎皎,比之雪莲还艳艳。
余子书停在江瑜跟前,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若真要说后悔,便是当年白梨灰飞烟灭之时,我没有站在她身边。”
江瑜听完他的话,心头刺痛了起来,“可你甘心就这样把你最爱的人拱手让给他人吗?”
余子书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他微微陷入沉思,转头望向了窗外,就望着那口已经破烂不堪的水缸,想起了很多事情。
“你知道吗?禾锦走后,靳褚几乎每个月都要回来一次。我看着他慢慢长大,变化惊人,可是他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变过。”他嗓音清冷,当真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每当他钓了鱼,就养在那水缸之中,独自坐在凳子上盯着。有时是两尾,他便伸手戏弄,有时是一尾,他便一动不动地望着,眸色比他身侧的月光还落寞。”
“他十年如一日,从来都不会腻烦。我知道他在等谁,那也是我要等的人,可是我我知道,我和他都等不到她,心底就会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余子书微微叹息,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住窗垣,“有时候我就在想,他当初喜欢禾锦,当真是因为打翻了我的七情六欲,还是他本就该喜欢上她,和我、和命运,都没有任何关系。”
冷清的声音回荡在屋中,连着气氛都渲染上叹息,和紫烟一起萦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