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自认为是世上最了解无瑕的人,甚至比无瑕本人更了解她。在她的眼中,无瑕一直是个淡泊的人,无瑕为了帮她复生而做下修仙这个改变一生的重大决定,无瑕为了她一直在这条路上奋斗着,无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一直认为无瑕是随遇而安的,没有过多的坚持,不强求任何事物。
但那日九华殿上,无瑕被古阴老祖一层一层打落修为,被万千阴魂吞噬道脉啃噬道基修为尽毁,在那般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下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眼中的小女孩儿已经不知不觉在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倔强与坚持!
这样的无瑕,即便亲身经历了那般苦痛,仍旧无法坦然接受从筑基中期跌落为一个衰弱的凡人这个事实吧。
时间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缓慢流淌,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期间无瑕几乎没有移动过分毫,没有吃过任何食物。驼背男人每天都会偷偷过来喂她喝些水,看见她身边没有动过的食物许多次他似乎都想劝她两句,最后却只是默默收走第二天再来换上新鲜的。
这一日驼背男人刚走不久,地牢的门打开,阿玉娘领了两名壮硕的护院进来。
“哟!还没饿死呢?”阿玉娘扭着身子来到无瑕身前,看见驼背男人留下的两个窝窝头,怒道:“难怪了,有人怜香惜玉呢!准是林二那死驼子!这死丫头害的老娘差点儿被怪罪,他居然敢吃里扒外给她送食物,稍后看老娘不打断他的狗腿!”
无瑕久未进食,以一个凡人的身体而言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若非驼背男人见她日渐消瘦近几天偷偷喂她喝了些鸡汤参汤等补品,恐怕她已经是一具尸体。此刻的无瑕头晕眼花周身没有一丝力气,阿玉娘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听清,只是觉得很吵,便艰难的转开了头。
阿玉娘只当她傲慢,恼怒的扬起又肥又厚的手掌甩了她响亮的一巴掌,“不知好歹的东西!”
无瑕被这一巴掌打得耳朵里嗡嗡乱响,混沌的脑海蓦然有了一丝清明。
阿玉娘甩甩手,居高临下看她:“要不是这张脸还有几分姿色,老娘早把你扔出白马寨喂妖兽了!你给老娘听着,老娘捡你回来,你的命就是我阿玉娘的!今后你就是我手下的姑娘,若你肯乖乖接客,赚了钱,老娘不会亏待你!”
两名护院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无瑕的手臂将她从茅草堆上拽起来,阿玉娘钳住无瑕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满意的打量:“啧啧,这模样实在水灵的紧,等养几日气色好些了先送到仙师那儿,等仙师玩儿腻了再去接客……”
话音未落无瑕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阿玉娘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狠狠在无瑕腹部踢了好几脚无瑕才松口摔倒在地。阿玉娘捂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怒气冲冲上前就是一番踢打。
无瑕痛的蜷缩起身体,脸颊贴着肮脏的地面费力的转过来,阿玉娘在拳打脚踢中蓦然看到她的脸庞,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更衬得嘴角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而那一对漆黑的眼眸却是平静得骇人,只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玉娘,竟使阿玉娘自心底蹿起一股冰寒,背脊发凉!
阿玉娘身子一僵,退开几步,骂了两句护院保护不力,又骂了无瑕几句,原本想今日就将她带走调/教的念头暂时打消,心慌慌的离开了地牢。
几人走后不久,驼背男人偷偷摸摸回来了。他将茅草堆垫的厚实舒松,又将无瑕抱起轻轻放了上去,然后打来盆水仔细的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与灰尘。
无瑕两眼放空对他做的一切都无动于衷,驼背男人又小心的擦拭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有几处旧伤早已化脓或结痂,还有几处刚才被阿玉娘打的新伤,驼背男人一概帮她清洗过后涂上了金疮药。
做完这些他见无瑕仍然全无反应,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低低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吃些东西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驼背男人留下两个干净的包子走了。
无瑕独自躺在茅草堆上望着漆黑虚无的房顶。
地牢里寂静了许久之后,她张口发出干涩而微不可闻的声音:“珈兰……当初萧道友被打落修为,就像我如今这样吧……不甘……而又无能为力……”
珈兰沉默了一刻才轻声道:“丫头,你与他不同。”
萧书云当初被从筑基后期打落至炼气期,道基虽受损却还有些修为保存。而无瑕则是从筑基中期被打落为凡人,道基彻底毁灭,今生再无缘大道!
珈兰心中怅然,而无瑕却如同没有听懂她的话般,自语:“是啊……我与他不同。至少……此刻我还活着……”
“丫头……”
“若我当日死在九华殿上……那或许就是我的命……是天意……但既然上天一时疏忽让我活了下来,那么这条命今后便只能掌于我手!”
“无瑕丫头……?”
无瑕挪动手指,颤抖着握起手心,一字一句低语:“珈兰,自今日起,再无人……可操纵我的生死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