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信念,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他能给得了的,从嫁给他的第一年开始,对他日夜更甚的了解之后,她便明白,他们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哪怕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待他将来有一日踏着鲜血和白骨登上帝位之时,她也会离开他。
有些事情,是他走上帝王之路上必须做的,却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哪怕她也曾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可是,她始终知道,她所信奉的是什么。
杀了魏帝,让他陷入了这般境地,失去了一切,沦为阶下囚,是她对不住他,可是,她不能不做,有些事情,是她逃不开的。
走出关押赵启的屋子后,没有看到送她过来的莫离,夕颜便自己沿着来时的路离开,然而,拐过了几条道,就看到了站在廊下背对着她这边的楼月卿。
她顿足许久,走了过去。
“主子!”
楼月卿回头,看到她,面色平静。
夕颜微抿着唇,垂眸站在那里,面上恭谨不改。
楼月卿看着夕颜,眸色微动,然后,转头对着一旁的莫离淡淡的说:“去准备吧!”
“是!”莫离目光复杂的看了夕颜一眼,这才离开。
夕颜对莫离离开时的眼神感到甚为不解。
楼月卿面色平静,淡淡的问她:“今后有何打算?”
沉默片刻,夕颜苦苦一笑,面上尽是失落与无奈,低声道:“夕颜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知道,纵使她帮着杀了魏帝搅乱了魏国,也抵消不了当年所犯的错,所以,不敢奢望还能回到楼月卿身边。
能够得到谅解,能够赎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回不去了,她能去哪?
天下之大,似乎,已经没有她想去的地方了。
楼月卿闻言,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去处!”
夕颜一愣,抬眸不解的看着她。
第二日,赵启的死讯传出,让原本就沉浸在绝望中的魏国,增添一抹阴霾。
赵启的死讯传开的第三天,已经迁都南封的魏帝派人送来了一封盖着魏国国玺的降书,那是魏帝和文武百官僵持了整整两天才得出的结果,若容郅愿意就此罢手,魏国愿俯称臣,成为楚国的附属国,归楚国管制。
容郅和楼月卿对此并不惊讶,毕竟是意料之中的。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收到降书后,容郅便派遣慎王带兵进入邕都,前往南封处理后续的事宜,三日后,容郅留下了慎王等人在魏国,他便带着楼月卿离开了邢汌,往楚国而去。
战争持续了那么久,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如若继续攻打,只会适得其反,引起百姓的不满,且魏国皇室到底统治这片疆域两百年,如今能够那么顺利攻下半壁江山只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生了要多事情,且魏国还有数十万大军盘踞在西边和北边,若是楚国继续攻打,必然引起暴乱,魏国残余势力必然奋起抵抗,到时候,又是一番屠戮才能停止,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够,根本没有必要。
既然魏国成为楚国的附属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容郅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耗着,关于这段时间的战乱和魏国的事情,他还得尽快回京做好安排,而且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让慎王等人继续留下来驻守魏国之后,他便启程回京了。
魏国成为楚国附属国的消息很快在魏国各地传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许多人怎么也不相信两个多月前才兴兵攻打楚国的魏国怎么就忽然败得这么惨,竟然沦落到曾为附属国的地步。
世事变化果然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马车紧赶慢赶的往楚京而去,终于在第七天的中午抵达楚京城门口。
彼时,已然是六月底。
容郅一回京就直接进了宫,召集百官议事,楼月卿先行回了摄政王府,沐浴更衣之后,也进了宫,直接去了合欢殿。
皇后已经生了,就在上个月底,生了个小皇子,如今已经快满月了。
因为楼月卿临走时留了一手,所以,皇帝一直被软禁在宣文殿,即便皇后生孩子,他也只是知情,却没有来看过皇后和孩子,只有薛妃时常来回奔走于宣文殿和合欢殿传达消息,而小皇子虽然人在合欢殿皇后身边,却也等于在她手里,因为合欢殿内外,不管是守卫宫人,还是奶娘太医,都是她的人。
她到合欢殿的时候,皇后正在午休。
她见皇后睡得沉,便没有打扰,而是去了偏殿,小皇子就在偏殿。
孩子还有几天就满月了,加上这段时间乳母宫人都谨慎照顾,所以,浓眉大眼粉妆玉砌的,瞧着甚是可爱,长相和容阑不怎么像,倒是和皇后像一些。
正因为如此,楼月卿看着顺眼多了。
在偏殿待了好一会儿,听说皇后醒了,她才往皇后的寝殿走去。
皇后这一胎生的不易,据说因为长期郁结于心,胎位不稳,是难产,差点没命,身子亏损得厉害,即便养了差不多一个月,也都难掩憔悴。
许是醒来时听侍女说她来了,看到她时,皇后并不惊讶,只是,神色有些奇怪。
楼月卿不紧不慢的走到皇后榻前,微微福身。
“参见皇后!”
皇后看着她,蹙了蹙眉,淡声道:“王妃的礼,本宫不敢承受!”
楼月卿对她的这个态度并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从善如流的站起。
上前两步,没有询问皇后,她便直接坐在榻边,端详皇后片刻,她缓声开口:“这段时间一直不在京中,所以不能来看看皇后,所以一回京就来看看,听宫人说皇后难产,幸好母子平安,皇后娘娘受苦了!”
皇后冷笑:“摄政王妃今日进宫来到底想做什么就直说,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
显然,对于楼月卿的关怀和问候,她并不领受。
楼月卿一愣,一时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
皇后和以前不一样了,看着她的眼神,充斥着怨怼和厌恶,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而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皇后的脸上,更不该对着她。
楼月卿从来不是一个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眸色一冷,嗤笑道:“看来皇后如今是在怪我?”
怪她什么?
皇后咬了咬牙,别过头去:“摄政王妃说笑了,本宫哪敢怪摄政王妃?”
楼月卿静静地看着皇后片刻,随后,一语不的站了起来,提步打算离开寝殿。
皇后见她要走,立刻叫住了她:“等等!”
楼月卿脚步一顿。
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她:“娘娘还有事?”
皇后一僵,方才的拒人千里顿时消失了,剩下只有恳求:“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楼月卿眉梢一挑,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淡淡的问:“皇后娘娘以为……臣妾想做什么?”
皇后一愣,想了想,转过头去,低声道:“……我不知道!”
她猜不透楼月卿如此大费周章的究竟想做什么。
但是,楼月卿离京之前,派了大量御林军将合欢殿乃至于整个皇宫都把守得水泄不通,如今合欢殿内外除了一个昭儿,都是楼月卿派来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她想要控制皇子,她这么做,必有意图!
至于意图什么,她猜不出来。
她不奢求她的儿子可以顺利继承帝位,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她的儿子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