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2 / 2)

萧以恪显然没心情听这些,看着皇贵妃问:“母妃跟儿臣说这些做什么?”

长乐如何,他不关心,只要不死,其他的,无所谓。

而且,咎由自取而已,怪得了谁?

皇贵妃无奈道:“母妃只是要让你明白,陛下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的状况,说是骑虎难下也不过分了。

这件事情璃国已经人尽皆知,不管长乐为人如何,她名义上都是璃国的长乐公主,且是先皇后嫡出地位凌驾在所有皇子上的嫡公主,却被残害至此,且残害她的人,是楚国的摄政王妃,倘若璃国不予追究,需要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可是,除了公布那桩鱼目混珠的丑闻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是,这件事情不能公布,这不只是一桩混淆皇室血脉的丑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来!

所谓唇亡齿寒,其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所以,讨伐楚国,是最好的办法,反正只是一个态度,之后战况如何,还不都是看情况?

闻言,萧以恪拧眉看着皇贵妃:“母妃,您难道也支持父皇这么做?”

皇贵妃点头:“这件事情,是我和陛下商议决定的!”

萧以恪脸色大变:“您说什么?”

皇贵妃面色平静,轻声道:“长乐的事情已经传开多日了,臣民沸腾,这些天以来,群臣上奏,说楚国欺人太甚,折辱我璃国至此,实在让人忍无可忍,让陛下下旨兵楚国,为长乐讨个公道,让楚国付出代价,而且,不仅汤家推波助澜,因为此事伤及璃国颜面,连那些忠于陛下的武将也纷纷奏请兵,个个都极为激动,但是陛下都没有表态!”

“所以?”

“三天前,陛下来长信殿陪我用膳,我们聊了很久,第二日,陛下就下旨了!”

萧以恪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脸上十分难看:“是母妃劝了父皇兵?为什么?”

皇贵妃抿唇,眼底充满了无奈,低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儿臣不懂……”

皇贵妃打断了萧以恪的话:“你不是不懂,是狠不下心来!”

萧以恪一愣。

皇贵妃苦苦一笑,意味不明的低声道:“其实,这也是一个好机会,不是么?”

萧以恪沉默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经此一事后,不管成败,她都不会再原谅他们。

皇贵妃嘴角噙着一抹苦笑,眼底一片湿润,幽幽道:“只有她真的恨透了陛下,恨透了这个国家,恨透了这里的一切,她才会永远不会有回来的念头,只要她不回来,我和陛下就放心了,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萧以恪一愣,他不是不明白皇贵妃这番话的意思,只是……

“可是母妃不是想见她么?”

自从得知她活着,就一直盼着可以见到她的……

皇贵妃一阵恍惚,随后,苦涩一笑:“见不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可以好好活着……”

话一顿,她面色恍惚的看着前方,低声开口:“陛下说得对,有些罪孽,有我们来承受就够了,没有必要再让她再承受一次,远离这里,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也许,当年的离开,并非不幸,而是另一种眷顾吧……

萧以恪沉默。

没错,有些罪孽,他们来承受就够了……

皇贵妃抬眸看着萧以恪,轻声道:“恪儿,你应该明白,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我们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护最在意的,把伤害降到最低,如今在陛下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和无忧相提并论,又岂会为了一个长乐就去伤害无忧?可是有些伤害,是避免不了的,事已至此,想尽一切办法,让无忧永远远离这里,不要回来面对这些罪孽和杀戮,这是我和陛下为人父母,唯一能为她做的!”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时候,或许会恨,会痛,可是,总比得知一切心如死灰来得好。

不管人心再如何的坚强,当信仰破灭,所坚持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的时候,没有人能承受得住,怀着恨意活着,总比揣着绝望从此一蹶不振好。

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

萧以恪对皇贵妃的这些话,最是明白不过,他也晓得萧正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拧眉沉声到:“父皇和母妃的意思,儿臣明白,可是母妃,儿臣不赞同您和父皇的做法!”

皇贵妃看着他。

萧以恪沉声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您真的以为您和父皇这样做她就不会回来了么?她总会回到这里的,总要面对这里的一切,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是她该承受的,您和父皇这样做,或许改变不了结果!”

她有多倔,萧以恪不是不知道,哪怕是恨,恨透了这里的人和事,她也不可能真的不回来,毕竟,坚守了十多年的信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动摇的。

皇贵妃淡笑:“这些我和陛下何尝不明白,可是,有些事情,做了也许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不做,就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萧以恪脸色极为难看,愤声道:“可是母妃,您难道不明白么?一旦两国交战,那便是血流成河的代价,仅仅为了这一点可能性,值得么?倘若以后……你让无忧如何自处?”

如此一来,两国交战,所有的亡魂和杀戮,都是她要背负的罪孽!

这些,都太过沉重!

皇贵妃沉默片刻,随后,她幽幽一笑,低声呢喃道:“那又怎么样呢……”

萧以恪一僵。

皇贵妃抬眸看着萧以恪,嘴角微扯,眼底却隐含着淡淡的悲伤,她轻声道:“恪儿,你还记得么?当年北地大灾,所有的矛头指向无忧,整个璃国的人都把一场天灾归咎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所有的人都逼着陛下处死无忧,陛下迫不得已,只能派人将她送去走,也正因为如此,无忧一去不复返,整整十二年,生死不明,尽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可是,无辜百姓,又何尝不是帮凶?”

萧以恪眉头紧拧,沉默不语,垂于身侧的手,却已然拧成一团,微微颤。

皇贵妃又道:“陛下儿女不少,可是陛下和他们之间,先是君臣,才是父子,可无忧不一样,在陛下心中,无忧只是他的女儿,这不仅仅是因为无忧乃景媃所生,更重要的是,那么多孩子之中,只有这一个女儿,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为人父亲的喜悦和骄傲,就像陛下自己说的,这种舐犊情深的感觉,丝毫不亚于他君临停下指点江山!”

萧以恪闻言,有些动容。

这些,他深有体会,他何尝不是这样?

他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唯独对这个妹妹如此在意,不就是因为,只有这一个妹妹,是真正依赖着他与他亲近的么?

对于父皇而言,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无忧始终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从一出生就被他抱进乾元殿养着,他所有的父爱,所有的期待,全都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这个女儿如此天真单纯,带给他数之不尽的欢乐,却又让他感觉如此温暖,这对于生在皇家,从小就在皇权倾轧和算计争斗中长大的他来说,是最难得可贵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尤为偏爱这个女儿。

当时的无忧,如此讨人喜欢,抛开各自的利益立场不谈,又有谁可以不喜欢她呢?

“当年,为了安抚民心,陛下送走了无忧,换来一场噩耗,这么多年,陛下派了那么多人暗中寻找,都杳无音信,他跟我说,他总是忍不住想着,无忧究竟是死是活,人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吃饱穿暖,会不会害怕,是被那些人抓去关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还是流落在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还那么小,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外面会不会被欺负……”

萧正霖是一个好皇帝,或许现在已经不是了,可在当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当上皇帝短短几年,整个璃国海晏河清,国富兵强,得知北地雪灾,他就毫不犹豫前往查看究竟,后来引瘟疫,他也没有因此离开,而是留在那里,差点把命都搭在那里了,可即便如此,仅仅是一个毫无凭据的天煞孤星谣言,整个璃国的百姓都逼着他,逼他处死他的女儿……

所以这十二年来,他的性情暴戾,他的心狠手辣,终究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着萧以恪,皇贵妃嘴角微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挂在嘴边,她缓缓开口:“所以,只要可以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只要无忧可以好好的,按照我和陛下所期盼的那样好好活着,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以后会有报应,那也跟她没有关系。

萧以恪沉默了很久,终究,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长信殿。

皇贵妃没有拦着他,该说的,她都说明白了。

凝望着萧以恪离去的方向,过了好久,她眸色微动,抬头,看着湛蓝的天际,一阵恍惚。

一声呢喃低语隐隐从她嘴里传出:“如果你知道,你当年的一意孤行,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你,可会后悔?”

会么?

萧以恪离开长信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萧正霖那里。

“陛下,瑾王殿下出宫了!”

萧正霖朱笔一顿,抬眸看着吕安:“如何?”

吕安低声回话:“殿下出宫时看起来很平静,想来是想明白了!”

萧正霖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淡淡道:“退下吧!”

说完,继续批阅奏折,无甚异样。

宫里的一切情况,都瞒不住汤卉的耳目,自然,今日乾元殿和长信殿生的事情,也都瞒不住。

听到手下禀报的时候,汤卉正在未央宫的鱼池边,慢条斯理的撒着鱼食喂鱼。

听到宫女的禀报,她眯了眯眼,神色不明,不晓得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摆了摆手,让宫女退下。

宫女退下后,她静静地凝视着鱼池里婉转游荡的锦鲤,眼底情绪复杂,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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