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府中各院都很安静,钟月月和楼琦琦都不曾来打扰过她,且宁国公府的家仆都是经过调教的,自然不敢多嚼舌根,相对于外面揣测楼奕琛已死的消息,府中可谓风平浪静。
蔺沛芸自然是知道的楼奕琛不可能死了,只是担心他的伤势,这么多日还未有消息,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连带着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熏儿低声道,“二少夫人说怕您无聊,过来陪您聊聊天,还带了一些点心过来,请您尝尝!”
那是不能拒于门外了。
精致的眉眼间划过一抹沉思,随即吩咐道,“请弟妹到前厅等着,我稍后就过去!”
“是!”
薰儿出去,一直在身旁伺候的贴身侍女香兰才开口询问,“小姐,这二少夫人这几日从不曾出来过,今日怎么······”
怎么会在外头流言都纷纷的点儿上来见蔺沛芸?
蔺沛芸闻言淡淡一笑,无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总不能拒见吧?”
钟月月不受宁国夫人的待见,好似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蔺沛芸进门有段日子了,自然都看在眼里,在她的认知里,宁国夫人为人温婉贤淑,待人宽厚,并非心胸狭隘刻薄之人,却对这个儿媳妇如此不待见,她虽不懂是为何,却明白,宁国夫人既然对其不喜却从不掩饰,必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她很少和这位妯娌接触,进门这段日子,除了礼貌的问候过几次,便没有再多加接触了。
这个时候过来······呵!
香兰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位二少夫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奴婢怕·····”
蔺沛芸性子虽好,却有些善良软弱,从不与人争强斗胜,要是受了委屈,该如何是好?
如今府里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夫人外出未归,郡主不在,姑爷也重伤,蔺沛芸不掌权,府中管家和郡主的那几个侍女管着事情,可一旦蔺沛芸和钟月月起了冲突,他们能如何?
“好了,莫要再说了,去瞧瞧吧!”
“是!”
走到松华斋前厅的时候,钟月月正坐在下面静静抿茶,她身旁的侍女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想必就是她所谓的点心了。
钟月月今儿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华丽长裙,头上戴着华丽的金饰,盘起的髻边别着精致的牡丹花金簪,流苏坠落间,面容红润,静坐在那里,周身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
这让蔺沛芸想起进宫见过几次的贞妃娘娘,宫里妃嫔不多,除了中宫皇后和秦贵妃,就是贞妃地位最高,虽然不受宠,可是因为对太后极为孝敬,谁也不敢慢待了她,不得不说,这姐妹俩,倒是有几分相似。
惯会端架子!
比起蔺沛芸的不施粉黛,钟月月光彩照人许多,好似······心情愉悦!
想到这里,蔺沛芸眼底一抹不悦划过,但是,并未露在脸上,侍女掀开珠帘,珠子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惊动了正在喝茶的钟月月,她抬眸看到一身浅蓝色衣裙,头上简单束起髻却毫无一丝点缀的蔺沛芸,急忙放下茶杯,站起来含笑盈盈一拜。
“见过大嫂!”
态度恭谨,不骄不躁。
蔺沛芸乃一品诰命夫人,而她,没有任何诰封!
香兰扶着蔺沛芸坐在上,蔺沛芸坐下便含笑道,“弟妹快起来吧,一家人无需那么客气,坐吧!”
钟月月闻言,坐回原来的位置,抬眸看着蔺沛芸,见她脸色有些憔悴,不由得关心问道,“大嫂气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明知故问!
蔺沛芸接过香兰递上来的杯子轻抿一口茶水,旋即放下杯子,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天气闷热,夜间睡不安稳罢了。”
随即看着钟月月挑眉问道,“弟妹今日怎么过来了?”
接过侍女手里的食盒,放在身旁的桌上,打开来,端出几盘精致的糕点,笑道,“做了些点心带来,给大嫂尝尝,这不,还做了一些灵儿爱吃的栗子糕,咦,小丫头今儿怎么不见人?”
四下张望的样子······
蔺沛芸见她如此作态,不由轻笑,状似无意道,“那丫头就爱待在揽月楼,弟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来我这寻人来了呢?”
灵儿早在半月前就在揽月楼住下了,只有白天偶尔会过来陪她解解闷儿,今天上午过来呆了一上午,才离开没多久,府里就那么点大,钟月月当真不知道?
呵,有备而来的吧!
钟月月面色一僵,随即讪讪一笑,“方才听说灵儿来这里了,看来是走了,倒是我来得不巧,不过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大嫂可不要嫌弃!”
她自然不是真的来寻灵儿那个臭丫头的,且不说她喜不喜欢孩子的问题,灵儿对府里每个人都一脸笑意,可就对她不爱搭理,肯定是楼月卿教导她不要和自己接触,钟月月是知道的,楼月卿并不待见她,也只能算是面上功夫做足了,她也看不透那个回来不久的小姑子,明明看起来孱弱不已,可是,却永远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且她在宁国公府的地位,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所以,连带那个丫头,深得她宠爱,就算再不喜欢,自然是也要表达一个长辈的喜爱之情。
“我一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玩意儿,不过灵儿爱吃!”言罢,砖头看着身边的香兰,笑道,“把二少夫人做的糕点送去揽月楼给小姐,待会儿她午休起来定然是饿了!”
香兰颔,“是!”
随即便走到钟月月的边上,行了个礼,便把几盘点心装盒,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蔺沛芸静静品茶不打算开口,钟月月嘴角微扯,状似无意道,“那孩子对郡主一向依赖,郡主离开那么多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想郡主,大嫂可知道郡主何时回来?”
楼月卿的消息,就是楼奕琛的消息。
楼奕琛若是真的死了,她做梦都会笑吧!
除了楼奕琛,就是楼奕悯!
钟月月的话音一顿,蔺沛芸端着杯子的手轻微一缩,随即把杯子放下,目光淡淡的看着钟月月,含笑道,“弟妹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蔺沛芸虽然心眼不多,但是,却不是傻子,生在蔺家那样的大家族,若是真的傻,岂能活下来?
她只是不喜欢争强,所以,对辅国公府的那些腌臜事儿都当作没看到,整日里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作画,可不代表当真可以被人牵着鼻子走。
蔺沛芸的直截了当,让钟月月本来酝酿好的话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暗自咬牙。
“大嫂,你进府也有一个月了,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为难的看着客厅里后者的几个侍女,纠结不已。
蔺沛芸将她的脸色收入眼底,淡淡的说,“都下去吧!”
“是!”
几个侍女躬身退下,钟月月示意自己的侍女也下去。
客厅里就只剩下妯娌二人,可是,蔺沛芸摒退下人之后,钟月月忽然就安静了,一声不吭,就这样坐着在那里。
一个坐在上面,一个坐在下面,安静了许久。
蔺沛芸一点也不急,就这样干坐着,她本来是打算小憩的,这几日夜夜难以入睡,白天困了就睡会儿,可这会儿竟无半点困意。
她有的是时间,钟月月不开口,她自然不会开口。
钟月月紧紧拽着袖口,低着头,时而看一眼上面的人,可是,蔺沛芸却
就这样安静了半柱香,钟月月便开口了。
“大嫂,听闻大嫂未出嫁之前,在辅国公府就跟着蔺夫人学着掌家,这长媳管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如今掌家之权竟然落到郡主那里,倒是委屈了大嫂了!”
宁国夫人放权,本该是蔺沛芸掌家的,这也是合理的事儿,她都想着蔺沛芸若是掌家,她必然可以想办法让蔺沛芸力不从心,这样,一切就好办了,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不仅把楼月卿接回来,还让那个刚回来的丫头掌家。
一个她摸不清任何心思的人!
“委屈?”蔺沛芸倒是惊讶,钟月月这样直接说出来,她秀美微挑,语气轻扬德文,“弟妹此话何意?我都不觉得委屈,弟妹怎么就替我感到委屈了呢?”
她并不觉得楼月卿掌家有什么不好。
刚进门,本就对许多事情不甚了解,何况,出嫁前父亲就说了,宁国公府与其他府邸不同,因为手握重兵遭遇皇家忌惮也并非一日两日,想要当好一家之母,就要遵循宁国夫人的教导,宁国夫人自然不会亏了她的。
而且,在大婚前,宁国夫人去看她,也说了这件事情,她并不曾反对,只是母亲一开始觉得这样委屈自己,可是,能够嫁到这样一个好夫君,何谈委屈?
而且,楼月卿对她也是听尊敬的,宁国夫人又待她极好,比起其他那些世族女子,她是幸运的。
何况,楼月卿迟早是要嫁人的,她自然不必计较这些。
“这······”
钟月月倒是惊讶于蔺沛芸的态度,当真不在乎?
“母亲高瞻远瞩,我也自认没有这个能力掌这个家,既然妹妹有这个能力,母亲和夫君都看好她,我何必要多生事端呢?”
宁国夫人爱女,楼奕琛宠妹妹,而这个妹妹也是个不难相处的,对她从不为难,楼月卿已经十七了,总不会在楼家一生一世,迟早都是她的,她何必去抢?
钟月月脸色一僵,紧拽着衣裙,暗恼不已。
嘴角牵强一笑,“大嫂心可真宽······”
哪个世族女子不想要嫁入夫家之后就获得掌家之权?即便是她,当初嫁进来后也为此努力,可是后来才知道,只要楼奕琛活着,楼奕悯就不可能有承袭爵位的资格,那她这辈子,都将屈于人下!
当初听从姐姐的话,嫁进楼家,她如何愿意就这样屈于人下?
她出身不低,虽然不及蔺沛芸出身国公府,可她的父亲是正二品尚书,姐姐是宫中的妃子,而她,除了比姐姐小了几岁,也都是尚书府的嫡出千金,本来嫁给楼奕悯这样的一个庶子她不是很乐意,可是宁国公府的地位和宁国夫人对楼奕悯的态度,以及楼奕悯的好名声,她还是嫁进来了,带着皇太后的懿旨,成了楼奕悯的妻子!
进门后才现,楼奕悯在府里得到的,是嫡出的待遇,宁国夫人对其极好,姐姐说了,只要楼奕琛不在了,楼奕悯必定是宁国公府的唯一继承人,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比起姐姐在宫里,成为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并不会差到哪去!
蔺沛芸嘴角微勾,看着钟月月,黛眉微挑,似笑非笑的道,“弟妹若是觉得母亲这么做不妥,大可自己去与母亲说,若是弟妹是来与我作伴,我很欢喜,若是······弟妹可莫要当我是憨子,随意利用!”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不悦和讽刺,看着钟月月的目光,竟带着让人感觉刺眼的不屑,让钟月月脸色微变。
甚至是蒙上了一层羞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