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儿被十六塞回内襟,十六悄声道:“没什么。”
“嗯......”阿玖似又睡着了。
有这样的师兄着实让十六很放心,他猜测阿玖之前是行走江湖的独行侠,所谓江湖险恶,只需走得久了,活得久了,个个也变得与阿玖一样。
十六还是比较喜欢阿陆。
阿陆虽然入门较晚,但年纪要排老一,他有着大师兄都该有的样子,沉稳,寡言。有时候他比阿玖还要神秘,有时候却让人特别安心,犹如他的兵器。那一柄沉重的玄铁巨剑,听说阿陆是关外来的,那里只有持续十年不断的战乱,想必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他的本事绝对不小,何况他还是一人一剑走到清佛寺的。
听说他来到清佛寺时已经濒死。身体各处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经过药浴与治疗,让他勉强保命。他身上七成都被绷带包裹,整个治疗过程都不肯松开手里的剑。
后来他也没有离开清佛寺,纵然他没有出过一招,也不失为最强大的武力。
他不挥剑,是因为一种无敌的寂寞。记得有以次寺里出现野熊,阿陆走上去扇了两巴掌吓得那熊仓皇逃窜。因为他身后巨剑所散发的气息,那柄漆黑的巨剑,不吉祥的巨剑。
但熟悉阿陆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吧,或许他曾经是个杀戮求存的雇佣兵,现在却愿意每天虔诚地打坐,些许蝴蝶在他肩头落脚,他就会耐心地等待蝴蝶离去,望着它们翩翩起舞。
对于双手沾满鲜血的战士来说,清佛寺就如同给予他第二次生命。
十六无意刺探别人的过去,但他看人总能看透人的本质,莫名的准。
夜里风声呼啸,房内灯未熄,师兄弟们睡得七倒八歪,十六熬着困意没有入睡,却见阿玖的眼睛动了。他忽然将眼睛睁得很开,时常眯着眼睛的他,忽然让人惊奇那双眼竟是这么大而有神的。
十六道:“怎么了?”
“有动静。”阿玖又眯起眼睛,“不是风声,像是某只庞然大物越过树林,树枝树叶接连擦断的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铜铃发出声响,这声脆弱的声音并未惊醒多少人。阿玖与十六悄悄走出厢房,忽闻寺前一声凄厉的哀嚎,等他们赶到,只见阿陆横剑在前。阿陆是一位没有梯度的僧人,他的头发有些油腻,或许是长时间的生死拼杀,被血染腻了。他身穿乌黑色的铠甲,头上戴着满是裂痕的头盔,好像懒得修了,再不能抵挡任何重击。盔甲之下缠满白色的绷带,从脸到手,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
最令人影响深刻的当属他那柄剑。
九尺巨剑!锋口充满大大小小的凹痕,如今剑锋染血,那是一团散发荧光的蓝血。
血还在朝下滴,一入泥土,顿时变得黯淡,逐渐便蒸发了。
阿玖道:“师兄怎会在这?”看得出阿陆是阿玖比较钦佩的人,语气都比较有神。
阿陆道:“出来散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时连嘴边的绷带随之抖动。显然阿陆另有目的,他其实没有保护方丈,而是直接在寺门打坐。
十六问道:“师兄可有看见那怪物长得什么模样?”
阿陆道:“拾叁尺有余,行动迅猛,却没看清什么样子。”他朝寺外走去......
阿玖喊住他,“敌暗我明,还是寺内比较安全。”
“我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十六单手甩干附着于剑锋的血渍,“若它能流血,一定就能被杀死。”
“嘁。”阿玖正要跟上,方丈忽然踱了出来,“寺里还是需要有人保护的,阿玖你留下,就让十六去吧。”
十六反问道:“我?”
方丈说:“是呀,是呀,此妖难以对付,虽然你阿陆师兄入寺前武力极高,但也怕被妖魔所害,你此番前去,不求擒得那妖,但求关键时刻叫阿陆莫要穷追猛打。”
阿玖眯起眼睛,守在寺门口,十六便追着阿陆而去。
他很容易就追上阿陆,四周林深叶茂,漆黑的溪流从身边哗哗流过,哪怕轻轻一声鸟啼,都令人吓破了胆。十六总算追到阿陆了,阿陆走得并不快,但步伐很沉稳,每次走过,都会在腐叶地上留下沉重的脚印,十六根据自己的脚印深浅判断,顿时倒吸了口寒气。自己重一百十斤,脚印约莫半寸,而师兄踏过就是一个深坑,大约六寸,那他岂不有六百斤的份量?师兄高约七尺,肌肉坚实,算上铠甲两百斤的重量不为过,那柄可怕的剑至少有四百斤。
谁也不愿被这样沉重的铁块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