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还未回神,醉醺醺的青衣唱腔倒出口了,二黄平板:“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这回好,听不懂的人冒了眼珠子,听得懂的人跌倒一片;陆团长的绿脸改蓝满头黑线,急急扬手:“哎呀我这……周医生!我说周大医生!算我求你了……咱能不能停了《贵妃醉酒》?你要实在高兴,改唱《击鼓骂曹》行不行?”
……
三家集附近某驻地,失足摔落坡底的高一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爬了上来,顾不得揉他的满头包,推开担心的战士瞪着牛眼直问团里赶来的通信员:“你给我重说,到底什么情况!”
“几天前三连打了兴隆镇,竖了旗,结果被困,后突围,兵员掉了一大半。碰巧胡连长也在,据说给三连突围做掩护来着,没出来;好像还有丫头、马良、罗富贵、石成;说是丫头应该没事,晚些时候该能回来,其余的……没指望了。三连等于塌了房子,九连是断了梁,政委上去开会不在家,团长差点背了气。”
有战士倒吸凉气,有战士呆呆无语,高一刀瞪着通信员看了半天,好像还是没听懂,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惋惜,因为他是高一刀;可是他又高兴不起来,也因为他是高一刀。
呆呆憋了半天,终于冲口冒出声:“该!这就是活该!”
“……”一众战士更无语。
“怎么可能呢?胡杂碎是个不要脸的,什么时候也成缺心眼了?啊?”
“……”没人敢答话,连长的心思太难猜,有时候答对答错都好不了,装聋最保险。
“怎么可能?郝平也是个不要脸的,这比我胆都大了?吃饱了撑的吗?”
二连战士不敢异议,团部通信员受不了高一刀这风格,赶紧称口渴疲累,掉头下坡往二连驻地方向跑了。
外人离开,几个战士才向连长凑近几步,一个道:“连长,这么大个事,你得赶紧回团看看吧?”
到此时,高一刀才下意识抱起两膀在胸前,深皱了黑眉,远望层峦叠嶂,良久之后猛回头:“命令!全连集合,准备开拔!”
嘁哩喀喳几声立正响,忽然又不理解:“开拔?”继而惊道:“连长,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冲动啊!”
“冲动个屁!没了胡杂碎,谁能扛起九连的梁?向北,目的地酒站。我先兼任九连长再说!”
这一刻,高一刀仍然自负高大,却又莫名萧索,黑铁塔般伫立于山梁,迟迟不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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