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也穿了一件睡袍,和金楚南的那件,同色,同款,同材质。他看了看金楚南,转头对方居然道:“进来坐会儿?”
方居然冷冷道:“不用。”
楚荆叹了口气,对金楚南道:“别在愣着了,你不是要去买烟么,正好送方先生一程。”
金楚南点了点头,却没有看楚荆,而是对方居然说:“走吧。”
说着就率先下了楼。
楚荆对方居然礼貌地点了个头,方居然对此视若无睹,一言不发地迈下台阶。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方居然贪婪地看着金楚南的背影。金楚南很高,最近又瘦了许多,身形显得有些萧索。金楚南到楼下小卖部买了包烟,撕开盒子,抖了一根出来,对方居然晃了晃。
方居然伸手接了过来,金楚南沉默地替他点着了烟,而后自己也摸了一根出来。
深冬腊月,街上寒风凛冽,两人都衣着单薄,面色憔悴,缩着肩膀站在路边,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一点也不英俊。金楚南不开口,方居然也只是闷着头抽烟,间或抬头偷觑金楚南两眼。
一支烟,或者也能长过一段情。
金楚南就着剩下的烟蒂狠狠吸了一口,转身将烟头在墙壁上碾熄,然后很没素质地随手丢在了地上。方居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头杵狠狠杵在墙壁上,往下一拉,在墙面上划出一道枯黑的印迹。
金楚南看着他动作,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淡淡道:“居然,回去吧。”
方居然也故作云淡风轻道:“一起呗。”
金楚南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是相当平静的面容,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悲伤至极。
他淡淡道:“回不去了,居然。”
方居然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手刚举到半途,却又放了下来,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线仍旧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可以的。”
金楚南伸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叹了口气,嘱咐道:“最近气温低,多穿点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方居然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金楚南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方居然抬手摸了摸他领口露出的红色的吻痕,突然控制不住地狠狠一甩手,给了他一个痛彻心扉的耳光。
这力道明明不算重,可金楚南的身形仍然明显地晃了一晃。他伸手扶了扶墙壁,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方居然潸然欲泣的脸,微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抚慰他一下。
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淡淡道:“回去吧。”
而后便孤孤单单地离开了。
而方居然再上一次见着金楚南,是在养病的医院。
自他受伤以来,除了刚入院那会儿,金楚南神色紧张地陪着他做完了检查之外,他便在没有见过金楚南的身影。
一片衣角也没见过。
而金楚南陪他做检查的事情,还是经由小王之口诉说而来的,他甚至都没能亲身感受到小金的关切爱护。而同样经由小王之口诉说而来的,还有金楚南对楚荆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那曾经是只有方居然才能享受的特权。
楚荆为了救他而伤,方居然却因为两人往日的龃龉和争斗而无法平心静气地去向他道谢。可他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做不到以怨报德,所以也不能在对方卧病在床之际,仗着自己还可借轮椅拐杖自由行动,而堂而皇之地去和他撕逼强人。
况且金楚南也不一定会跟他走。
所以他就像只可怜可悲的鸵鸟一样,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以为只要自己不看不听,所有糟糕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不过后来,他还是遇见了金楚南。
那是在院中的最后一次,也是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