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人不寐，从火势燎原到星灰点点，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慢慢淡去，营地尽数后移了近四十里地后，界限终于分明，众人这才终于停下脚步，扎住了根。

“去看看人员伤亡如何？除人之外，受伤的马匹，烧掉的粮草，受损的兵器也要尽快统计出来，另外，加强所有地方的防御，巡夜的人每队增加二十人，范围扩大到附近十里，去吧。”

“是，将军。”

各营头领皆领命而去，慕枫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了从方才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无瑕。对这场始料未及的变故，慕枫的处理与反应能力十分快捷，可纵如此，整个营地也依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无瑕从被明威送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慕枫看他那模样不禁有些担心，靠近之后坐在他的身旁轻声宽慰道：“公子不必太担心，慕枫会处理好善后事宜，公子若是累了，便在我这休息一下。”

因扎营之时鄂闵所带的铁骑营靠近北面，所以大火烧起之时，铁骑营正正被围在火海之中，如今虽然情况暂时稳定，可需要善后的事宜太多，所以大家在知道无瑕无碍之后，皆救护伤兵，收拾残局去了，由此，也才让他有了静思的时机。

“睡不着……”只三个字后，无瑕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慕枫看他身上衣衫也被火烧得破烂不堪，忙起身去寻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放在了榻间，继而返身向外，道：“我去寻弦伊姑娘过来。”

“不用了，慕将军，无瑕，想一个人静一静。”

慕枫闻言脚步一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无瑕，他见无瑕眉间萧索，神色甚为疲惫，实在不是一副好状态，担心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却又怕自己呆在这里会更加让他烦心，于是只好点点头道：“那公子先一个人静一静，过一会儿我再过来。”

无瑕没有回答，只垂下双眸点了点头，待慕枫出去之后，他才眸中一动，看向了桌上飘摇不定的烛火，慢慢趴下了身去。

鲜血与杀戮永远都是战场上必不可少的东西，从前自己虽与大晋与相国府斗智斗勇拼了十多年，可是，却从未有过如此直面的碰撞，很多时候，自己都只要站在那轻纱之后说一句话，下一道指令，便可夺去无数条这样鲜活真实的生命；而今，自己却要站在他们的身边，眼睁睁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哀叫，他们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的疼痛，便如尖刀一般剜在自己的心底，让自己无法呼吸了。他们是人，也有家人，有牵挂，有他们想要孝敬的高堂，携手一生的爱人，可是现在，他们却连尸都无法找到，这一切，让依然活着的人该如何去承受！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扎营之时自己就考虑周详，这一切也许就不会生了！

这么多条人命，自己又该如何去弥补！

姬无瑕，你该死！你真该死！

双拳狠狠砸在桌上，隐忍的泪水随着痛苦的呜咽一并没在了狰狞黑暗的夜色之中。帐外站着两人，正默默看着那让人心痛的一幕，感受着他的自责，却无力于他此刻的态度。

“奚昊，别去。”感到奚昊身形一动，缠绵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