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周将军说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成乐东门了,还请夫人做好准备迎接传旨的贺戎将军。”威武侯府的静谧被诗语急促的脚步声所打乱,白歌月穿针引线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依然神色不动的看着手下的牡丹花,轻声回道:“不急,待他到了大门,再来回我。”
“这……”诗语有些迟疑,却没敢再说,只好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了院外而去。她不知道夫人为何到了现在还如此沉得住气,因为周将军前些日子带回来的消息实在不容乐观。武氏父子反了,莫将军音讯全无,皇上没从成乐调兵前往九原增援,反而来话说很快会有人前来成乐传达圣意,如今局势变幻莫测本就让人没底,偏偏来的还是素来与侯爷府不和的贺戎将军,又怎能不让人担忧。
“奚儿小心,拉着娘亲的手踏过去,咱们去看姨婆,问问姨婆今日有什么好玩儿的。”诗语的身影刚没,门角处便转来了一大一小两道人影。那被拉着踏过院门的小小人儿咯咯笑着冲着院内奶声奶气的叫着姨婆,粉团儿一般滚了进来。白歌月这才放下手中活计,抬头看着进院而来的佰茶与奚儿母子,露出了慈爱的笑意来。
“这大热的天儿,怎么带着他跑出来了,小蝶儿没跟着?”她边说边站起身子迎了出去,奚儿甩开佰茶的手冲着她眉开眼笑的奔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一跤,佰茶站在原地看着他,并不上前,只轻声鼓励道:“奚儿乖,自己站起来。”奚儿撅了撅小嘴,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果然身子一撑站了起来。
“当真是好孩子,姨婆昨儿个买了奚儿最爱的小糖人儿,呆会让娘亲带你去拿。”
“谢谢姨婆。”奚儿年龄尚小,有了糖人儿便已心满意足,佰茶却站在一旁,看着白歌月轻轻的锁起了眉头。
“我来时看街道上都戒严了,姨娘,可是有事生?姨父跟表哥他们是否还好。”
白歌月扬手叫来一个侍女带着奚儿去玩,然后将佰茶迎进屋内,道:“没什么事,一会儿你跟奚儿让邹衍从后门送回去,琅嬛阁这几日也别出任何动静,听姨娘的,别让任何人看到你。”
她说得郑重其事,虽未曾言明是为什么,可佰茶却也听得心惊肉跳,有了不安。
“姨娘有事别瞒我,我虽没什么本事,可好歹这成乐如今只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不管生什么,我都得知道,与你分忧。”
“姨娘知道你孝顺,可这事便是姨娘也根本没有把握,你如今身份隐晦,不能让任何人抓住了把柄,你听我的,管住了阁里的人,待此事一过,姨娘必定亲自将事情始末告诉你知,好不好。”
佰茶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点点头道:“佰茶这就带奚儿回去,姨娘自己小心。”
“好孩子,去吧。”白歌月说完也不挽留,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她心无旁骛的去完成,她虽未看到皇上所下的圣旨,却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她知道皇上现在这么做有他自己的道理,可她也知道,如今成乐的兵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去的,所以,她决定胆大妄为的去做一件事情,而这事无论成与不成,将来都必定是皇上心头的一根深刺,然若非万不得已,她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抗皇命!
“夫人夫人,贺将军已到门外,周将军说,请夫人移步出迎。”
诗语来回了第二次,白歌月站在原地抬头望北,想着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夫君与儿子如今皆生死未明,不由得悲从中来,眼角有了湿润。
这乱世究竟何时才能到头,很多时候,人是不得不与天去争,因为妥协了,便也没有希望了!所以,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白歌月也在所不惜!
“诗语,替我备朝服!”
骄阳似火,南方夏日的天气显得十分燥热,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威武侯府的门外已经候了多时,贺戎的脸上密密的布着汗珠,脸色难看之极,见门内还未传来响动,他颇为不耐的瞥了周胤一眼,冷哼一声低吼道:“周副将,你们家夫人这是准备将本将军晾在这了?皇上圣旨在此,怎容你威武侯府如此不恭不敬,待来日上了朝堂,我必——”
“贺将军好大的火气!本宫不过是沐浴更衣以显对皇上的敬重之心,怎么,将军连这也忍让不得,将军来日上了朝堂,莫非对皇上也这么说吗!”贺戎话语未尽,威武侯府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白歌月身着盛装朝服,一步一顿下了台阶,径直站在了大队前方。
凤仪威严,那一身牙白朝服乃是当年先帝所赐,因喜爱白歌月聪明伶俐,机智过人,先帝特将牙白色单单指给她一人,当时整个皇城除她之外,便再无旁人可穿着同种朝服,由此也可见她在先帝心中受到怎样的喜爱。
贺戎见她一身公主朝服前来迎旨,心头不由得便是一个咯噔。这大晋朝野谁人不知云锦公主手段过人,善权谋之术,她今日撇开威武侯府夫人之名前来迎旨,令人疑惑之余隐隐的有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