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的,你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兵将刚刚拿到的长箭抓入手中奔向了甲板后方的一个男子,扬声道:“这箭上面有张字条。”
“什么东西。”那男子年约三十来岁,一脸胡渣,底气十足,正是这东渝水匪的二当家的张有椋,见那小兵手中长箭的确附着一张纸条,他不禁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伸手将之拿过,道:“哪射来的?”
“就是对面那船,那人好大的臂力,咱们仨人一起使力才将这箭给拔了出来。”
“哦?”那张有椋听了倒有了几分兴趣,可是当纸条展开之后只一看之下,他便禁不住嘟嘟囔囔的嚷道:“哎,那谁,过来瞧瞧这都写的什么。”
旁人一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二当家的都不认识,咱们大字不识一个,便更加认不得了。”
张有椋一听颇为头疼,这水匪之中基本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平日里只知道为生计奔波,能认识自己的名字熟悉生计所需便已经很不错了,这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霸气十足,可是让他们来认,便当真是大眼瞪小眼儿,面面相觑了。
“什么劳什子的东西,他们若是要谈判,便让人来,这东西,咱们看不懂!”张有椋说完极为不耐的将那信笺一丢,却正丢在了一人脚下。
“三当家的。”旁边的小兵们皆俯身对着那人一揖,那人见状轻声一笑,蹲身而下,将信笺拾了起来。
“二哥这又是在跟谁较劲儿呢。”三当家的于秋寒乃是书生出身,读书万卷本欲报效朝廷,岂料应试之时,家中娘子受恶霸所欺,因不堪受辱而悬梁自尽,他手持血书将之状告郡衙,谁知那郡守拿了恶霸的银子,反而诬陷他所述不实,说他暴虐娘子,令其不堪忍受才悬梁自尽,于秋寒有冤无处申,反而被打了四十大棍丢出了郡衙大门。
当时正碰上易季风带人路过,听得旁人议论,看他可怜,将他带回了船上医治,他好了之后,对这腐朽黑暗的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遂留在了船上,起初只是做些文笔上的功夫,然因为人忠厚,又识文断字,这东渝水匪虽是为官所逼,可日常月久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免不了便会迷了心智,幸得他处处提点,时刻纠正方向,才避免了众人沦为穷凶极恶之辈,大家因此而敬重于他,奉他做了三当家。
“老三,你来得正好,你来瞧瞧着信上说的都是什么,咱们可谁都不认识。”张有椋说完嘿嘿一笑,往于秋寒面前一站,又道:“大哥上了船了吗?还别说,这原州水军还真不是盖的,左何镗那狗东西倒领了一支好队伍。”
于秋寒闻言一笑,将那信笺抖开,边看边道:“原州水军成立了十多载,总领左何镗虽无甚建树,可他手下还有一批忠于朝廷的悍将,可别小瞧了他们,他——”口中话语突然一顿,于秋寒的脸色微变,他将那信笺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着张有椋道:“二哥这信函从何而来?”
张有椋见他脸色骤变,不禁心头一惊,疑惑的道:“对面那楼船射出,想来,是要跟咱们谈判的吧。”
于秋寒听完返身便走,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又是一停,回身对张有椋道:“二哥速速下令咱们的人暂停进攻,我去找大哥去。”
“诶?我说老三,老三?”见于秋寒走得匆忙,张有椋更是不解,与身旁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将手一扬,道:“还不赶紧让大家停手,将船只后撤,省得咱们被他们所伤。”
“是。”手下众人应声而去,张有椋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知道原因出在那信笺之上,于是将手中长剑一丢,随着于秋寒离去的方向寻了他去。
于秋寒跑得很急,他不会武功,那船又颇大,只一小会儿他便已经热汗涔涔。船上全副武装的小兵们见他跑得匆忙,皆退身避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三当家的怎么了?”
“奇了怪了,从未见他如此焦急……”
他过去后,众人皆窃窃私语着聚在了一处,岂料只片刻之间,又听前方传来了洪钟之声,再一看,二当家的竟也神色异常的跑了过来,张有椋个头十足,那一奔之下将众人带得东倒西歪,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出了何事。”内舱之中正聚着东渝江两头的总瓢把子,因听得探子回报,原州水军驻扎蒙城,征集了十船粮草,于前几日从莱芜江出,下澜沧,走东渝要前往北方,所以这江面上有点势力的水匪全都聚集在了一处,准备干一票大的,劫楼船,抢粮草,杀了欺压百姓的朝廷走狗。
今日这楼船队果然入了东渝江面,是以众人联手起来从两边包抄,与楼船军交上了手。此刻战局才开始没多久,六大总瓢把子正聚在舱中商议事宜,因听得头上甲板传来的动静不对,大家皆噤了声,细细去听动静,谁知进门的却是东渝军中的三当家的于秋寒。
“秋寒,何事如此匆忙?”于秋寒为人稳重,虽不会武功,但处变不惊,此刻他神色如此慌张,想来是出了大事。舱内座之上坐着一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袍,面色微黄,蚕眉凤眼,双鬓两缕美鬤垂直落下,风度翩翩,旁人若是初见,当不会想到他便是这东渝江上水匪之易季风。
“大哥,各位当家的,秋寒冒昧了,只是方才那楼船之上有人送来了一纸书函,若是寻常,秋寒也不敢放肆闯入,打扰了诸位商议大事。”
见他神色凝重,易季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遂起身几步踏下,伸手接过了信函,一旁那五位当家的见状也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