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么早匆匆忙忙的去何处呢?”良辰抱着手笼跟在冷绯柔身后一路小跑,冷绯柔却只是一声不吭,从长阶之上一口气跑下,径直奔了大门而去。
许诺细细整理好马鞍,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绑着的那人,然后微微一示意,让人解开了绳子。
郑翔已经再无往日嚣张跋扈之貌,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他瑟瑟抖动着,眼光畏缩的抬起,却又在与许诺目光交集之时倏然一缩,然后抖索着低下了头去。
冷,好冷,身体的寒冷是不可避免的,而更冷的,却是眼前这人的眼光。
郑翔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爹爹竟在自己还未回来之时便动手了,他派去接应自己的人定是岔过了,否则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想到这几日所吃的苦,郑翔低垂的目光中不禁有了一丝怨怼。
许诺!待我郑翔脱身,定会回来报了此仇!
许诺收回眼神,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郑翔是个怎样的角色,若今日他郑氏父子侥幸逃脱,来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郑承康盘算了十多年,养了一批心腹暗藏于归云庄中,许诺身为影刺领,又怎可能未有察觉,他之所以从未提及,便是待其壮大,就算无力与归云庄抗衡,至少在一击之下,也能让其伤了元气,却不料,这父子俩竟如此不济,难成大事!
“许诺!”冷绯柔一路疾奔到了门口,见大队人马皆已经整装待,不禁眉头一皱,几步到了许诺面前将他一抓,道:“你告诉我,归云庄究竟生了什么事?我问爹爹,他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虽是女儿家,可也并非是毫无用处的,若是我能帮上忙——”
“柔儿。”唤了一声,许诺却又顿住了。
自小到大,只有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感情是最真,也是最深的,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是极其残忍的,因为自己要对付的是她的爹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无论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柔儿,这世道太难,很多事情,我们身不由己!”
冷绯柔并不明白许诺此刻对自己所说的话,她因自己被排除在外而心有不甘,然许诺说完那话之后便返身上了马,令她不得不站在了一旁。
郑翔乖乖的爬上了一旁的马背,他不认为自己能在许诺手中逃脱,更何况一旁还有鸿达刘恕等人,所以十分老实的拽着缰绳,却又忍不住低头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缩了缩身子。
“给他一件披风。”许诺示意了一下,一旁影刺抛过一件披风,郑翔忙伸手接住,忙不迭的便披在了身上。
冷绯柔看了郑翔一眼,带着掩不住的厌恶感向后退了一步。
从儿时开始,她便一直讨厌此人,因为这人总是仗着他爹爹在归云庄中的地位恃强凌弱,飞扬跋扈,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酒后口吐狂言,竟可笑的想要娶自己。
哼,冷绯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再去看郑翔,只抬头望着许诺,道:“办完了事便尽快回来,路上小心。”
“知道。”许诺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勒转缰绳,打马向前,那身后荡荡的一队人马随之而去,直到消失不见,冷绯柔才闷闷不乐的回过了身去。
“小姐,你就别不高兴了,老爷跟许大哥也是不想要你担心,外面凉的很,咱们还是回去吧。”良辰将手笼往冷绯柔手中一塞,然后又道:“小姐今日不是说要跟白公子一同出门的吗,已经辰时了,白公子定已经起来了。”
听了那话,冷绯柔的脸色才微微好转,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之色想了一想,然后笑道:“走,咱们找白大哥去。”
白少卿早已起了床,却站在院子中淋着大雪,着呆。
来归云庄的这些日子是自小池镇一役之后最为安静的日子,然,却也是最最难熬的时光。身子上的伤已经痊愈,心中的伤痕却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剥离,千疮百孔!
“白大哥——”
院门处出现了两道身影,白少卿略为迷茫的双眼微微一动,回过了神来。
冷绯柔身着天青色锦棉长袍,披着厚实的皮毛大氅出现在了院门前,那领口的白狐腋子细绒映衬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令她显得愈娟秀可人,与别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的头上几乎是没有珠花饰品的,三千青丝只简单的绾一流苏髻,唯一的簪便是她娘亲留下之物,一根十分简朴的含水玉莲花,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端端的透出了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脚步轻移,不急不缓,含着笑意的脸在那漫天雪花之中显得如此美丽,白少卿有些失神,待那人慢慢到了眼前之时,他才骤然一惊,然后突然背过了身去。
“白大哥?!”冷绯柔不明白生了什么,为何白大哥要背过身去不看自己,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白少卿的后背,却在瞬间让他离得更远了。
“白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日不想出门了,你自己去吧。”白少卿说完抬步便走,冷绯柔愣愣的站在原地,伸出的指尖顿在半空,半晌,才紧握着收回。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
爹爹跟许诺是这样,白大哥也是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双唇倔强的一抿,冷绯柔拼命抑制住心中的酸楚,转身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