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闵,带人从左侧冲出去——”
“侯爷人在何处?”
“侯爷,从属下这边突围——侯爷,侯爷——”
人太多,场面太过混乱,天色暗淡,那人的金甲枣红马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忽隐忽现,无法辩明。缠绵回身挑开一人,与明威纵马飞驰,直奔了那片赤红之地而去。
花白的凌乱的披散而下,一根丈二盘蛟枪若蛟龙出水,横扫千军,纵浑身伤痕累累,亦不退却半步。听见叫声,孟昶龙回过了身来,见缠绵明威二人手指左侧大声呼喊,他抬头一望,然后回身高呼道:“众将听令,随本侯从左侧突围——”
马蹄纷沓,人群在厮杀之中左突右击,那呼声于此情此景中渺小得一如尘埃,根本难以闻见,孟昶龙看着脚下重重叠叠的尸体,看着身旁奋力抵挡的将士们,突然俯身向下一探,从马鞍旁掏出了一件东西来。
“明威——”缠绵大叫一声,与明威一同跃下马背,闯入了孟昶龙身边的包围圈中,奋力杀开了一条道来:“侯爷,这边走!”
话音刚落,突见孟昶龙手中一束亮光出,然后是一道尖锐的响箭声,那场面本就混乱,所有的人,无论是敌是友,皆在寻找主帅,孟昶龙为了让白山的将士听到自己的命令,不惜暴露自身,然如此一来,他也便成了敌方的主要目标,顷刻之间利箭已如蝗而去。
“白山将士听我号令,从西侧突围!”
“薛长安,带侯爷走!”明威反手一掌拍在了孟昶龙所骑的马背之上,那马儿长啸一声前蹄腾空向前一跃,撞到了面前的数人,直冲而出,薛长安听见喊声,回身便去抓那马儿缰绳,孟昶龙后背中了两箭,随着马儿的纵跃差点跌下,生生将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冲出去——”两马齐驱,从重围中闯过,身后荡荡的队伍紧随而出,
“侯爷——罗孚在此!”远远的杀出一队人马,浑身上下皆鲜血淋漓,脸上污秽得几乎看不清面目,与冲出重围的队伍遥相呼应着,孟昶龙听得罗孚的声音,侧头对薛长安道:“将队伍拉过去!”
薛长安闻言放了手,打马一纵:“所有人跟我来!”
“铁骑营在前,大家紧跟,不要乱了阵脚。”罗孚令人让开了身,薛长安带着队伍疾驰而过,临了回头去看,却见孟昶龙竟勒止了马蹄,他心头一惊,想要回转,奈何身后队伍紧凑,欲退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身影越来越远,最终不见。
“缠绵,走啊!”队伍向前疾驰,明威回身去唤缠绵,缠绵见状从一马上抓下一赫博多的士兵,然后飞身而上,与明威一同撤离。
“你有没有事?”眼见缠绵满身血污,想他本就受伤未愈,明威不禁心头焦急,缠绵伏在马背上,冲着他摇了摇头,然肩头传来的剧痛却令他知道自己情形并不容乐观。
方才孟昶龙为了将队伍拉出去而暴露了自身,对方利箭直指他一人,缠绵为其掩护之时肩头中了一箭,箭柄部分被他用剑削去,箭头却依然留在了肩上,此刻随着颠簸的马蹄而剧烈的疼痛着。
“缠绵?!”觉并肩而驰的那人身形有了不稳之势,明威知道出了问题,眼看身后追兵将至,他从地面抓起一柄长矛向后一个翻跃落在了后方,待追兵靠近之时,以长矛直击马腿,竟生生的将带头的马儿撂倒,那马势头强劲,倒下之时马蹄踹到他的胸口,令他向后飞出了数丈远,然紧随其后的队伍也因追得太急,此刻一马接一马的撞上,被阻了脚步。
“上来!”缠绵伸手一拉明威,带着他到了自己身后,共骑一骑继续疾奔,此处道路已经渐行渐窄,再往前方便入了苍华道的范围,因道路狭窄,两面环山,设下伏兵易守难攻,前方队伍已经离去,身后的追兵只要稍有点常识都不会再贸然追击,所以,只要过了这里便能暂时安全了。
“糟!”
刚要入道,突听前方传来马蹄声,缠绵低呼一声,回头看了明威一眼,道:“明威,你可还撑得住?”
明威被那马蹄当胸踹到,伤得实委不轻,然听缠绵问话,想到定是有了什么情况,遂狠狠一咬牙,道:“撑得住!”
缠绵闻言将缰绳往他手中一塞,道:“拉稳了。”说完竟一跃下了马,却并不停顿,而是继续疾奔向前,待前方出现的马儿狂奔而来,不待擦身之时,他一个纵跃上了那马,然后抢过缰绳勒马回转,道:“明威跟上!”
明威这才看清了迎面而来的那马上坐着之人竟是威武侯孟昶龙。
好敏锐的缠绵!
明威忍不住心底一叹,然后轻轻舒了口气。
从调兵突围之时,自己与缠绵便想到过侯爷不会丢下守城的士兵自行离去,他是不想剩下的两万人马白白丢掉性命,所以带人突围,而当这些人出了白山,他便会回去,与留守的将士死在一处!
“缠绵!”孟昶龙在缠绵身后,见他抢了缰绳勒转了马儿,不禁火气骤起,低吼道:“下去!”虽然语气透着怒火,然底气却亦然不足,那利箭直透骨肉,流失的鲜血令他的身子已冷得受不住。
“侯爷说过,城池丢了还可再夺回,是男人就该输得起,担得起责任!人终有一死,却也当死得其所!”觉身后那人动手,缠绵也毫不含糊的还手抵挡着,两人竟于马背上一来一往,却互相牵绊,谁都下不得马去。
身后的追击声渐渐隐去,又行了一段,孟昶龙终于长叹一声,停下了手来。
“是侯爷,侯爷回来了。”前方回转了一队人马,罗孚与薛长安带头,见缠绵将孟昶龙带回,皆欣喜的大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