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是匆忙行走的士兵,奚昊低着头,不敢让自己的目光与任何人相接。他不知道缠绵在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身子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半天挣扎不起,有人踩过泥泞,溅染了他的衣衫,觉他的狼狈,那人刚想停下脚步询问,便被一旁的人吆喝着离去了。
奚昊舒了口气,刚想伸手去擦染了污泥的脸,却突然间惊醒过来。
好险!自己竟忘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将药箱挎好,从地上爬起,奚昊扫了一眼四周,辨明了方向,再次向前而去。
走过一道营帐,突然帐帘一掀,他还未出声响,便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身子便那般撞入了一个怀中,脸颊被紧按在胸口,那勃然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然后那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
缠绵!
双手一紧,狠狠的扣住了缠绵的身子,用力,用力,似恨不能将自己镶入他的身体里去。
缠绵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回抱着奚昊,然后将他拉到了桌旁,伸手拉开了给他身上衣衫,将放在桌上的军服与铠甲一层一层的给他穿上。
奚昊默不作声的看着缠绵,他没有问缠绵要去做什么,他只知道,只要缠绵在身旁牵着自己的手,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也无所畏惧。
衣衫裹得厚实,再套上沉重的铠甲,让奚昊纤瘦的身子有了一丝厚重感,缠绵蹲下身子,将一双加高的厚靴子给他穿上,然后将桌上的长剑反扣在了他的身后。
奚昊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人,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从未见过戎装佩甲的缠绵,那一身盔甲穿着他的身上,好威风!
这么一个俊朗的男子,是自己生死不渝,不离不弃的爱人,在这般剑影刀光的战场与自己齐驱并肩,让人纵死无憾!!
“明威——明威——”
灶房的门被推开,程二虎叫着明威的名字踏进了灶房中。
奇怪,每天这个时辰公子的粥都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为何今日……
走到灶前,见那炉火灰烟尽冷,程二虎不禁双眉一锁,心头不安起来。
明威人在何处?今日是大军拔营前往长野的日子,人群混杂,可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脚步回转,程二虎从灶房走出,想到凌六最近都跟着明威,遂抓住一人问道:“可有看到凌六?”
那人摇了摇头,道:“大早就没见着了。”
“那明威呢?”
“也没见着。”
程二虎心头猛的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他将那人一推,回头喝道:“有谁今日看到过明威或凌六?”
那本还闹哄哄的伙头军们皆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摇了摇头。
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儿不对,可程二虎还是慌了神,他将手一挥,把众人召集到自己面前,沉声道:“悄悄去找找,任何人不许瞎嚷嚷,另外在附近搜搜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
众人四下而散,程二虎兀自一人站了许久,才觉后背竟渗出了冷汗来。
心里咯得慌,明威来了这么久,做事从不会如此无所交代,这凌六以前恃强凌弱惯了,近来倒是老实了许多,闷不吭声的,只跟明威混在一处,如此一想起来,当真十分可疑。
“二……二爷……二爷……”一个伙头军踉踉跄跄的从远处奔来,脸色难看至极,到了近边双腿一软,扑在了程二虎的脚下。
“何事如此慌张!”程二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将那人的身子一拎,喝道:“说!”
“那……那靠山……脚……的地方,埋着一人……不知道死了多久,那土旮旯被大雪积压倒塌,露出了手臂……臂上……有一道疤……”
程二虎的身子一晃,噔噔退了几步,几欲跌倒。
手臂上有一道疤……凌六的手臂上不就是有一道疤么……
难怪他的性格会大变,原来这几日在这军营之中的,根本就不是他!
“赶紧去……等等!”程二虎话一出口,突然一伸手又将那人抓住了:“还有谁看到?”
“就……就我跟小海……”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程二虎将那人的衣襟一揪,冷声道:“去,将人再埋起来,要是敢说漏一个字,我便杀了你们。”
自己竟让那人在这伙头军中混迹了这么久,就算现在去禀告了少爷,也只是死路一条,无论他要做什么,现在都已经无可挽回,跑了一个逃兵和混进一个细作的区别可是天差地别,反正凌六已死,这黑锅便让他背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么,千万别捅了大篓子,让自己压不住呐!
帐帘挑起,明威于帐外站立,铠甲齐整,待那二人出来之后,他将头一低,示意两人跟随,向着那人群密集处而去。
“公子请留步——”侍卫们终将小福琐拦下了,今日这军营中人来人往,场面过于混乱,虽然他们不知道奚昊公子为何会不顾阻拦的离开,然他们知道,此人若出了事情,自己等人项上人头难保!
“公子要去往何处?”见那人走的方向是通往营地西面的河流,侍卫头领罗云十分焦急的拱手挡在了小福琐的面前:“请公子跟我们回去,否则少爷定会杀了我们的。”
小福琐没有说话,那垂在身侧的双手于袖中狠狠紧抠,他努力的平复着激烈的心跳,然后冷冷的瞥了罗云一眼。
队伍出的时间马上便到,只要自己与队伍背道而驰,就一定能给公子的离开争取时间,所以,不能妥协。
公子平日的神色是怎样的?
沉默,淡然,便如此就行了!
努力的模仿着奚昊平日的模样,小福琐脚步一动,继续向前,罗云见他竟脚步不顿的走向自己,忙将身子一侧,闪在了一旁。
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去通知少爷,罗云叫苦不迭的紧随了小福琐而去。
烈马嘶鸣,浩荡的队伍已经整装待,清一色的战服与铠甲,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这个,也正是最好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