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高悬,船只在水面驶过,泛起涟漪,无声无息。
明威靠在船头,望着天上明月,静默不语。衣衫依然血污斑驳,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浑身血腥,因为所有人都刚从一场无情的杀戮之中生存下来。
南宫热河躬身出了船舱,走到明威身旁,坐下,与他靠在一处,然后伸手递过了一小坛酒,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明威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过酒仰头喝下,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拭去嘴角的酒渍,低笑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他才多大?”
“十九。”
“冷公子其人已经领导了反晋势力十余年,也就是说,他从几岁开始……便深陷在这种权谋斗争之中……”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吗?我当初也无法去相信,可是,相信我,就是他,就是这么一个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儿,在相国府的追捕之中挣扎求存十多年,将他的势力展到了这大晋的大小角落,还一手将如今的大郑国主推上了皇位!人人畏惧的冷公子,便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人儿……”
明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酒灌入口中,许久,又叹道:“可是他居然爱上了大晋的小侯爷!两个男子,惊世骇俗的情感,水火不容的身份,他竟有这勇气!”
“情到深处无怨尤!”
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不是我们爱得不够深,不够真,只怨天道无常,不给予我们紧握彼此的机会,而他若给予了分毫,就必定会加倍残忍的拿回去!
“公子醒了——”
众人闻声皆涌到了无瑕身旁,无瑕的睫毛轻轻扑闪着,眼珠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
瞳孔被灯火映亮,那苍白的脸愈白皙,觉他双唇嚅喏着,弦伊忙让人递来了水,然后将杯子凑到无瑕唇边,道:“公子喝口水。”无瑕感到唇干舌燥,喝得仓促,呛得咳了起来,左誉在旁看见他那模样,双眉一锁,本想着无瑕醒来便要说教的话语就此堵在了口中,只心疼他此时此刻虚弱的模样,再也无法责问。
“我们在船上了吗?”无瑕回过了神来,身子一撑,却被肩头的伤口牵扯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威在哪?”抬眼急切的寻找着晕倒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人,当看见明威站在人群之后安然无恙,无瑕轻轻吐了口气。
明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然后返身出了舱去。
“章达楷还在咱们手中么?”身子被扶起斜靠,无瑕调整了一下,轻声问道。
“还在,就在这条船上。”
“放了他!”
“公子——”旁人皆惊呼,道:“为何不杀了他?”
无瑕抬眼看着大家,道:“此人的确死不足惜,然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他死了,武相必定不会轻易罢手。这次如不是他们主动招惹了咱们,咱们也不会暴露势力夜袭云岭。左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狗官,让云河的各位兄弟陷入危险之境。”
无瑕的一番话令神色激动的众人皆冷静了下来,左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公子看事总是这般透彻,咱们不逞这匹夫之勇,今夜云岭一役,已经出了郁结已久的闷气,那几船粮食连夜就会沿着河道的村庄散,完了咱们便回云河,将人手四下一散,无影无踪,量他们也追查不到。”
“这样最好,找个地方,将那狗官丢下去,虽然饶了他的性命,却也不会轻易饶了他,弦伊——”
“公子放心,这个我拿手!”弦伊古怪精灵的一笑,对着南宫热河一扬手,道:“走,咱们去放那狗官。”
“别太调皮。”无瑕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弦伊笑着应了一声,出了舱门。
左誉在旁看着无瑕,轻声道:“粮食他们自会去放,公子随我去云河,身子已经这般虚弱了,背后还有伤,一定要好好调理才行。”
“左大哥……我……要回临安去。”无瑕犹豫了一会儿,终出声道。左誉一听霍然站起,摇头否定着无瑕的话:“这副模样如何回去,公子心疾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对咱们瞒着不说,若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是这样子的状况,别说进郡守府拖延时间,就是这云岭城,我也是不会让你踏足的!如今说要走,万万不能!”
“左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