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坐在桌前,桌上是厚厚的一沓账本,他细细的翻阅着,然后不时的停下来做标记,有看不懂的地方,便唤来冷三一同查看,听他的解释,然后再继续往下看。
“怎么,公子还没休息?”郑赟谦见弦伊端着茶盘出来,满脸倦意,不禁有些焦急。
“殿下去瞧瞧吧,从下午就没停过,这茶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说他的伤口需要静养,这倒好,他就此赖上了,可这叫静养吗?”
郑赟谦推门走了进去,无瑕轻蹙眉头,手指撑在额间,听见响动,道:“弦伊,再去给我拿点纸来,我觉得这本账目有点问题,我要记下来。”
见身后那人没有响动,无瑕正欲抬头,突见一双手臂环过,将自己手中的账本和笔拿了下来,然后一个声音响在了耳畔:“你说,是你自己停下来休息,还是,我让你停下来。”
那轻柔的呼吸吹在耳边,无瑕顿时不自在起来,将头一垂,道:“别闹,我没多少时间了。”话一说完,自觉语气暧昧,顿时双颊绯红,身子霍然一站,道:“我去瞧瞧药好了没。”
“有弦伊在,要你去瞧什么。”
“那丫头毛手毛脚,我……”身子被揽住一拉,无瑕顿时住了话语:“赟……赟谦。”突如其来的慌乱让无瑕脚步一退,却被桌子阻了身子,抬头看了着那人的脸,然后别开了脸去。
“你需要休息,临走时,太子特意叫了我去,让我一定看住了你,这么多年来,太子头一回如此郑重的拜托我,却是为了你。”那人紧紧的盯着无瑕,一双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那神情如此郑重,让人无法反驳。
“好,我休息,你放手。”无瑕回转了身子,伸手去整理桌上的东西。那人却没有松手,将他的身子轻轻一按,让他坐下,道:“寇云说过,止血的药敷两个时辰便要换掉,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我来帮你换愈伤的药。”
“不用——有弦伊就行了。”无瑕低呼一声,却被那人将手臂一握,漆黑的长从颊边拂过,那人在他的头顶轻轻道:“让我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的将来都是太子的,所以,现在留给我。”
无瑕一瞬间连耳根都已红透,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去说,半晌,终道:“我的将来是我自己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我。”
“自然。”那声音依然响在耳畔,那人没有离开,而是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了无瑕的间,深深的呼吸着那淡淡散的冷香。
“无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困了,想停下奔跑的脚步,记得还有一个叫郑赟谦的人,可以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赟谦!”
无瑕骤然回身,那人却已经出了门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不想要现在这种生活,他要的,不是权力欲望的争夺,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卷入其中。
无瑕望着郑赟谦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究竟要保护什么?是什么让他不惜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深陷在这充满阴谋与杀戮的权斗之中,他的心底,究竟藏着什么?
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如此柔滑,美丽。
无瑕微微俯着身子,头侧在一旁,如墨青丝被松松绾在脑后,受伤的肩头暴露在沁凉的空气中,弦伊捧着手炉站在一旁,想让无瑕的身子稍稍暖和一些,郑赟谦则小心翼翼的沾拭着那伤口的痂壳,一遍一遍,直到整个伤口干干净净。
“父皇令人千里传书,说最近会有大晋的使者出使我国,他知道太子在这里出了事,所以让我随太子一同回云城去,到时候,可能要我接待来使吧。”
“哦?大晋使者?大晋与郑平素并无太多往来,为何突然会有使者来访?”无瑕没有抬头,只是低低问道。
“不知,父皇让我们十日之后务必返京,时间有点紧,不过还是以你的时间为主,别为了赶时间,没日没夜的看账本。”将药细细涂抹,然后用绷带将伤口束紧,郑赟谦帮无瑕将衣服拉好,道:“不知此次来的是什么人,你在大晋这么多年,朝中臣子可有相熟,不定来的还是位故人呢。”
无瑕垂眸苦笑道:“离开云城这么久了,走前跟大晋的手下说过,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云城,若无大事,便不必来信通知了,想来是不认识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好特别留意的吧。”
无瑕只道是因大晋来使为无关紧要之人,是以连弓都没有向他禀告,却不知因蜀绣一事,弓亲自跑了一趟川西,等他回到东都,小侯爷早已出,便是想告知,也已经是来不及。
换好了药,弦伊端了汤药来,无瑕皱着眉喝了下去,见时间尚早,想看账本,却无奈郑赟谦竟因怕他再劳神,坐在屋内不肯离去,令他无法翻阅,正想着如何让那人先去休息,听门外传来了流萤的声音:“公子,莫府有人到。”
“请进来。”无瑕将桌上账本一推,吩咐弦伊去奉茶,郑赟谦见有人来访,身子一动,道:“我还是回避了。”
“好!”无瑕也不挽留,待郑赟谦出了门去,门外进来一人,无瑕一看,那人莫约三十来岁,一身锦服,目光闪烁,进门也不多话,竟径直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