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一骑出了沧田,朝着沧田一百里开外的三云冈疾驰而去。
初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令那飞驰风中略带凉意的身体泛起了一丝温暖,漆黑的长被风扬起,在身边纠缠。
小侯爷沉默着,无瑕身上有越来越多的谜团让他不解,他的身边,有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而他,便是那核心,小侯爷心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想去确定,他害怕自己无法去面对那大白于眼前的真相。
怀中人儿微微渗出汗珠的身子散着令人着迷的冷香,让人情不自禁的靠近,沉迷,沦陷!
突然勒马停下,无瑕带着不解回眸而望。
“白炎!”口中轻柔呼唤,然后身子一僵,就此怔住。
小侯爷双手紧紧搂住那身子,头无力的埋进那颈后,口中喃喃:“无瑕,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无瑕双手一紧,他知道小侯爷心头定已经有所察觉,他之所以不敢去求证心头所想,是害怕知道了真相之后,不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此情。
“白炎!”那叹息令人揪心。
“无瑕,我知道你心底藏着秘密,知道你有苦衷,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可是,我害怕失去你,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能够看着你,无论你是开心亦或是伤心,白炎都希望陪着你,想一直陪着你!”
无瑕感到两行热泪从那深埋颈后的脸颊滑落,打在自己的身上,生疼!那炙热的泪水,如烙印般深深烙进了自己心底。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们该怎么办!你不能为了无瑕抛弃自己的父母,背叛自己的国家,无瑕也不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仇恨,抛弃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臣子,可是,我们该怎么办?无瑕不想放弃此情,不想放弃你,可是,身不由己,白炎哪!如果有一天,无瑕挥军伐晋,我们这情,该放在何处……
没有说话,只是让他静静的抱着自己,让那心在这种拥抱中渐渐渗血,在这种拉扯中,被撕得粉碎!
疾风缓缓而行,那两人不再策马疾驰,前路漫漫,将来谁都无法预料,想留住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希望时间能拉长,拉长,无限延伸……
烘炉中烈焰熊熊,一人正背对大门抡着铁锤,挥汗如注,听门轻响,那人回过头来。
无瑕面带微笑静静望着门内,申瓯手中铁锤落地,怔怔望着无瑕。
“公子!”申瓯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申瓯哥哥。”无瑕脚步轻入,伸手将申瓯拉起。
申瓯站起身,望着面前之人,恍若梦中。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你在我眼前吗?”
“是,是无瑕!自西川一别,至今已有六载,这些年你可还好。”
“有吃有喝,不用奔波劳苦,怎比公子,终日东奔西走,身子骨不好,却还那般操劳。”
突见门口还有一人,申瓯抬眸去望,见那人俊朗非凡,正斜斜靠着身子望着自己,嘴角勾着微笑,当下拱手道:“申瓯怠慢了,不料公子还带了客人来。”
无瑕回身让小侯爷进屋,道:“这便是惊蝉的制作者,申瓯。”
“申大哥,白炎有礼。”小侯爷恭敬的一揖,申瓯还礼,将两人让至桌旁,见桌上炉灰蒙蒙,忙拿下搭在颈间的湿巾擦拭,无瑕见他双手伤痕斑斑,十指厚茧,不禁鼻头一酸,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申瓯双手一顿,低低道:“有何苦,再苦也抵不上公子,申瓯这条命是公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就算是粉身碎骨,都难以报公子大恩。”
“申瓯本是大胜关人氏,当年韩晋交战,大胜关百姓流离,前往上庸求援,可叹当时上庸守将龙成安拒不打开城门,将数千百姓拒于城门之外,韩军一路追杀,血溅百里,尸骸满地,申瓯哥哥一家七口,除他之外,无人生还。无瑕途径上庸,无意现他,将他救下,那龙成安罔顾数千百姓性命,无瑕当晚便手诛了此人,可是,他一条命,又怎能抵上那手中数千条血债!”
“我们本为大晋子民,可是朝廷不但保护不了我们,在韩军追杀之中,竟将无辜百姓拒于城门之外,我申瓯,不屑于再为大晋子民。”
小侯爷心头一叹,腐败的朝廷机制,已经酿成了无数枉死冤魂,可是,一个国家的兴亡重建,又岂是儿戏,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用多少鲜血多少人命重重叠叠积压而成的,大晋既已建立,如果能助皇上夺回皇权,也好过将此大晋颠覆,在无数枯骨上再建一个王朝。只是在心头长叹,却无法说出口,此途任重而道远,谁都无法预料将来的事。
“公子此行,定不光来看申瓯如此简单,可是有了什么难题?”申瓯伸手递过两杯茶,坐下问道。
无瑕微微一点头,从袖口拿出画着虎符的图纸。
申瓯低头一看,惊道:“这——可是兵符?”
“九原虎符!”
申瓯双手一颤,惊疑不定的抬眼去看无瑕。
无瑕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白炎,是大晋小侯爷!”
申瓯身子霍然站起,对小侯爷怒目道:“却来此作甚,我一家七口,皆因大晋而亡,大胜关数千百姓,纵死也双眼难闭,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