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奴婢这就去。”酡颜机灵应着。
“姑娘们都孝顺呢。天气虽热,打着绢伞过来该是不打紧的。”钱姨娘道:“只是老太太年纪大,身子弱,中了暑气怕是个麻烦事……”
“母亲,缨宁来给您问安了。祖母怎了?是否病了?”刚踏进屋的七姑娘,绕过楠木粉彩大屏风问道。
“母亲。”“母亲。”五姑娘六姑娘福了福身。
纪夫人颔颔首“:你祖母前日中了暑气,大夫脉过后,开了几味药。昨日病似不见好。老太太知你孝顺,这大热天的,遂命我不必扰了你。”
“今岁热的早,比去岁还热上许多。老太太本就畏热,又是花甲之人,难免有些吃不消。我去做些个凉爽果糕,薄荷露汤羹,好歹让老太太吃进些。”安姨娘叹道。
“你们都回去准备起来,今岁咱们要早些起身去青州。等老太太身子好些,咱们便出发。”
两位姨娘点点头。
缨宁喜出望外,一旁的缨雪缨姚相互对望亦是兴奋不已。
“青州最是凉爽,那些花儿莺儿也与府里大有不同。路上还能见见外头事物。”缨宁在杨氏身旁坐着,一张小脸熠熠生辉。
“就里就属你最是贪玩,府里的这些个姐儿可有与你一样的?”杨氏嗔道,怜爱地点点七姐儿的鼻尖。纪夫人在七姐儿之前生了两个哥儿一个姐儿。纪大人与纪夫人对这个幺女最是疼爱。
“妹妹天真烂漫,最是可人儿。”五姐儿笑着。
此时,小丫头将烹好的茶端了上来。
缨宁接过茶盏,用盖沿轻轻撇去浮沫,小嘴小心一抿,顿时一股清新荷味涌入喉去,不禁叹道“焉红姐姐好手艺,怎的被你想了拿莲叶烹茶,改明儿我也试试。”
焉红回道“七姐儿若想喝,来太太这儿便是,这莲叶茶虽清香,却是不易做的。莲叶易得,摘了那嫩叶切丝晾晒炒了便是,那煮茶的水却是难办的,须在日头出来前取那莲叶上的晨露,统共那么几滴,费上两三天,才可烹出一壶子茶呢。”
“焉红心巧,那些个果子、花儿都能被她拿了煮茶,竟连竹叶也能做出茶来。要别说,竹叶做的茶与寻常喝的大有不同,说不出的一股子清爽味儿,改明儿你们再过来尝尝。”
“果真?母亲身边的人儿真真都是巧的。”缨姚还在回味着莲叶茶。
“看,又把六妹妹的馋虫给勾出来了。”五姑娘调侃,大伙儿闻言纷纷捂嘴一笑。
就这般谈坐了一会儿子,又吃了些绿豆糕后,纪夫人带着几个姑娘姨娘,加上奴婢丫鬟,一群十来人又浩浩荡荡前去纪老夫人的万寿堂问安。
刚绕过抄手游廊,便闻着药香。走近又有“笃,笃……”的木鱼声传来。
“老太太精神可是大好了,竟念起经来?”
大丫鬟杏之听了下人来报,此时早迎了出来:“太太姑娘们今日来的巧,老太太午间刚来了点精神,可以起身说话了。肉糜粥配着几个小菜才吃下了小半碗,这不在内室念经呢。黄栌,去泡壶洞庭碧螺春来给太太姑娘解解燥。”
纪老夫人刘氏,自前太傅纪成康过世后,整日无事便只烧香念佛,生活自来朴素,不喜铺张,初一十五定要吃斋,一月中至少有半个月是吃素的。
进了内室,除了药味,就剩了檀香。楠木八仙桌上,紫铜嵌金香炉里白烟袅袅升起,又缥缈无状得散漫开来。
老太太见众人进来,缓缓放下犍槌,在杏之和绯红搀扶下将要起身。
“母亲怎的念起佛来,仔细着身子。”纪夫人上前扶过刘氏,一路搀着坐上了檀木半枝莲太师椅。
“不打紧,喝了两日的药,今儿个午时起来就清爽了不少。就是昨夜梦魇了,醒后虽已忘了大半,却是觉着心里闷的慌,遂又拿起键缒,念上半个时辰心里才好受些。”刘氏梦魇醒后只模糊记着七姐儿喊着祖母,又似有儿子纪义淮,具体又梦了啥却记不清了。
谁曾想,后来她受的灾儿,竟比梦里可怖了千倍万倍,却也再难听见疼爱的孙女叫声祖母了。刘氏要是早知道后来这些事,必是拖着病躯日日念佛磕头也愿意的。
“母亲多想了,天塌了有老爷顶着呢。老爷孝顺,见母亲您病卧,特嘱我安排启程事宜,等您身子大好了,咱们便去青州避热。”
“热了谁也不能热了祖母您呀。”缨宁福了福身,见老太太怜爱的伸出手来,便握着祖母的手顺势坐在了身旁。
“小丫头,个儿没见长,哄人的本事却见长。”老太太佯装嗔了七姐儿一眼。缨宁调皮一笑。
此时,黄栌端了茶上来。
缨宁接过茶盏,杯内白云翻滚,深吸一口气,清香袭人,又轻轻噘了噘,一股茶香拌着甘甜味在喉中弥漫开来,遂又忍不住再抿了一口。
底下的姐儿姨娘也不禁叹道真是好茶。
“你们若喜欢都带些回去,我个年迈之人用不上这些好东西,也不喜这些。”
“我那还有呢,母亲您留着自己喝吧。”
“是呀,这是老爷孝顺您的。我是个俗人,给我可是要糟蹋了。”钱姨娘道。
“什么俗人不俗人,我自来不喜这些,倒是我也落俗咯。”老太太自嘲。大伙儿纷纷笑着。
“那这里倒是我最文雅了,每日不同的茶品着。”纪氏笑道。
“改明儿母亲带些莲叶茶来让老祖宗文雅文雅。”
听的五姐儿这般说,众人一闻又是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