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哐嚓一声,瓷盘竟落了地。底下一时哗然,马车上几个姑娘看得大气也不敢出。
顶盘的小姑娘见着大汉递来的眼神,一时憋红了脸。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鼓掌声,起哄的鼓舞的都有。小姑娘调了调姿势,准备接住那最后一个盘儿。
盘子从大汉手中飞出,姑娘奋力伸出手去,眼见着快接着了,谁曾想底下的脚凳竟晃了起来,吓得小姑娘脸一白,瓷盘哗哗往下落,瓷渣碎了一地。
七姐儿心肝就快提到了嗓子眼,一旁的二姐儿已经用帕子捂了嘴。随着紫棠啊的一声叫唤,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叠着一尺多高的脚凳轰然倒塌。
七姐儿立马闭了眼,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扶了扶车框。二姐儿身边的大丫鬟黄吉此时带着丝哭腔念道“这可得了……”
七姐儿闭着眼不忍再看,正要返身坐回车内,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个阵掌声,有人喊道“壮士好身手!”
只见一年轻俊美男子,麦色皮肤,五官棱角分明,身形健硕,穿着一身靛纹赭衣,配了把鎏金宝剑,不似寻常人。放下了怀里接住的年轻姑娘,男子一句话未留便要转身离开。
一干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七姐儿这才松了抓牢车窗框的手,回过神来,竟出了一手心的汗。
此时那位年轻姑娘脸已煞白,见着扔盘大汉那张涨红的脸有些战战兢兢。
一旁的看众连连称道,叫那壮士留下姓名。七姐儿目光随着那个年轻男子而去。想着这是何许人也,竟有这样本事。
只见那佩剑的年轻男子走出人群,对着另一玄衣男子揖了揖。没成想那年轻男子看着已然十分富贵,不同常人,却对着那玄衣男子低声下气。
炎宸觉着背后异样,一转身,便看见马车上一个杏脸桃腮千娇百媚的女子,一张小脸不施脂粉,却肤如凝脂,一双大眼流光溢彩却又显无辜,顾盼生辉恍若仙子。
七姐儿还未来得及挪开眼,便撞进了一个墨玉色深邃的眼眸,宛若黑夜里的鹰,叫人不敢直视。英挺的剑眉,轻抿的薄唇,白皙的脸庞,那玄色团纹锦衣,腰间的佩玉,通身彰显贵气。
七姐儿慌忙挪开了眼,一时忘了放下车帘子,只想着世间竟还有这样俊美的男子。
玄衣男子含笑转回了头,对着一旁的佩剑男子张了张嘴,不知在吩咐什么。只见那佩剑的男子又走进了人群,给了那大汉一些银两,说了几句话,便抽身离去。大汉冲着佩剑男子不停作揖,一旁年轻姑娘连连磕头,泪花闪闪。
缨宁捂着胸口缩进了马车,不知为何被那眼神看的心口依旧扑通扑通地跳。
“那佩剑男子必是去告诫大汉一番,免的等众人离去后,那年轻姑娘要受棍棒之苦,世间果然好人多些。”二姐儿也放下车帘缩了进来谈起刚刚那一幕。
炎宸再回头,马车里的姑娘不知何时已放下了帘子,只留了路边一条绢帕……
“五爷,该回宫了,皇后娘娘等着呢。”见五皇子发着愣,缚凌天又唤道“:五哥?可是见到什宝贝,少见你这样。”
“那可是纪家的车队?”
“正是,前几天我爹刚接了圣意,指派了几个护卫随行呢。”
“纪大人可真有本事,家眷出行竟能求得父皇恩典。”
“纪大人圆滑,又和聂贵妃母家王丞相站成一派,圣上不得不顾忌了。听说纪家有个女儿貌美,不知纪大人会不会把她送进宫去……”
炎宸眯了眯眼“:朝堂之事是你我可妄论的?父皇自来痛恨勾结站队的,你这话说出口可要招祸的。”
目光凛冽吓得缚凌天一颤,只听炎宸留了一句“回宫”便转身离去。缚凌天赶忙跟上。
缚凌天是缚大将军第二子,被指派当了皇子身边的护卫,自小同五皇子一同念书习武,虽早已称兄道弟,但皇子毕竟是皇子,见那凛冽的目光便也不敢逾越。
经的这事儿,杂耍自然收摊。人群也渐渐散去。纪府车队也动了起来。
过了西市,再前面便是城门了。此时马车内有个声音惊呼起来。
“呀,我的帕子呢。”七姐儿不知何时帕子竟丢了,想了半天,该是看那杂耍姑娘的时候落下的。紫棠一听姑娘帕子没了,一时慌了神。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被人拾了去,小姐……”紫棠想也不敢往下想。
“莫慌,我叫车队行的慢些,便说你不舒服。叫绀青跑回市集去找找。一方帕子,不值什么钱。”二姐儿虽这么说,心里也没底,七姐儿帕子用料不一般,被有心人捡了去可如何是好。
绀青听了紫棠的吩咐,愣了一愣,脸色也不好看。赶忙和旁边的婆子说七姑娘想着市集里的小手钏儿,自个儿提了裙子便往回跑去。
七姐儿想了一路,盼着绀青带着绢帕回来,又想着刚刚杂耍的女子,还有那深邃的眼眸,车内一时无话。二姑娘见七妹这样,便握了握她的手,手心一摊开,掌心全是汗。
紫棠自责着,怪自个儿没看好七姐儿,姑娘家这等贴身物件也给弄丢了,想着上边还绣了姑娘的闺名,越发难受起来。
七姐儿见紫棠这般,定了定神,反握了她的手,知她比自己还急上几分。
车内几人急的不行,紫棠伸出脑袋频频往回望。纪夫人身边的嫣红和纪老夫人身边的杏之多次来问,紫棠也只得打起精神说姑娘吃多了积食,不碍事。
眼看快要出了城门,终于在车队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巧人影儿。紫棠握着七姐儿的手已湿漉漉。绀青跑到七姐儿的车旁,喘着粗气。
“可是找到了?”紫棠焦急问道。
绀青一路小跑,此时已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上来。留了紫棠干着急。
“没……没……呀……我沿路仔……仔细细看了,哪有……踪影。”
一听这话紫棠眼泪便淌了下来。要让太太知道,七姐儿身边她定留不了了。车内一时无语。
过了半晌,车队出了城门,又行了一段路,外头婆子送来了吃食。二姐儿才悠悠说了一句“罢了,咱们吃饭罢,能出啥事,咱们不说别人也不知,都别往坏处想。”
紫棠抹了抹眼,起身搬出了食具,准备给姑娘摆饭。
一车子人一天迥然不同的两种心境,出行的雀跃此时已全无。车队依旧缓缓行进着。
缨宁隐隐觉着不安,又想着不会出啥事,久久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