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宁时谦一起陪着老人家等了30个小时,又在重症监护室外等。
老人家似乎并不关心和她一起等的人是谁,30个小时,只抓着小儿子的手,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秦洛进了重症监护室了,她才泪颤颤地自言自语,“原来,是我错怪了他啊……”
秦洛的弟弟听了,揽紧了母亲的肩,“妈,大哥一直都是我的榜样!是最优秀的!”
老人家也含泪点头,“也是,我的儿子怎么会差……”
这个时候,四个人的目光才相遇。她和宁时谦都还穿着那天的迷彩制服,很明显的身份。
面对着老人家的眼神,萧伊然喃喃道,“伯母,您好……”
老人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谁……”
萧伊然愣住。
老人家又点了点,“知道……”
一旁秦洛的弟弟却友好地朝她微微一笑。
她忽然觉得难以面对老人家的眼神,眼角微微一颤,垂下头来。
这次行动,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胜利,原本该欢欣鼓舞地庆祝,可是,却因为牺牲的魏未和依然在重症监护室的秦洛,没有一个人能生起哪怕一点点的欢喜,每个人心头都沉沉地压着厚重的阴云,浓得化不开。
魏未的左臂,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不知哪个角落,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洛,也还在监护室里不知能不能醒来或者何时能醒来。
而宁时谦他们,却终究要返回燕北市了,他们甚至不能带回魏未残缺的遗体。
魏未的遗体在当地火化。他牺牲那天穿着的那套缺了左袖子的迷彩服,是汤可流着泪亲手脱下来的,洗干净了,和那只护身符一起,被汤可收了起来。
他们能带回去的只有这些,还有魏未的骨灰。
临走之前,再次去探视秦洛。
他依然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全身插着各种管子。
秦洛的母亲是很坚强的老人家,自手术那天之后,再没见过她流泪,探视的时候,只一遍一遍地和沉睡的秦洛说话,说他小时候的事,每每探视完出来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好像看见幼时那个优秀的儿子活蹦乱跳的模样,只是看见她和宁时谦时,总是好像没看见一样。
萧伊然便莫名有些害怕进那道门,害怕看见秦洛悄无声息插满管子的模样。可是,又是要去看的,站在里面,无法像秦妈妈一样说个不停,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站着,慢慢便开始流泪,流个不停。
宁时谦在外面等,等着她出来,他再进去看看,可是,一直等到探视时间到了,她都还没出来。
是护士把她叫出来的。
她出来的时候,明显眼睛是红的,可脸上一颗泪也没有,轻轻对他说了句,“走吧。”
那一刻,他竟然没办法去牵她的手,手垂在两侧,似有千斤重。
走时,宁时谦想要留些钱给秦洛家人,还说,“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他。”
秦妈妈却摇了摇手,钱是不会要的,并且说,“也不用来看他了,我自己的儿子我会照顾好的。”
宁时谦拿钱的手显得十分尴尬,甚至脸上隐隐热。
萧伊然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么回去了。少了一人,多了一个骨灰盒,还有一只受伤的狗。
魏未的追悼会去了很多人,他们自己分局的不说,其他分局还自来了许多兄弟姐妹,殡仪馆里都站不下了,外面空地也站得满满的。
谭雅也来了,站在十分偏僻的角落,甚至看不到段扬在哪里。初时只听说有人牺牲了,后来得知不是那个傻乎乎只会时不时来站岗的男人,可是,这样的场面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庆幸。
魏妈妈呆呆的,似乎对这样的场面麻木了一样,只有那不到六十岁便全白的头和苍老的容颜才能看出她经历了怎样的打击和心痛。
悼词念完,仪式结束,站着的人却迟迟没有散去,依然整整齐齐保持着默哀的姿势。
汤可戴着孝,站在魏妈妈身边,扶着老人,也是一动不动。
宁时谦看着遗像上魏未年轻的容颜,眼里**辣地痛,心里热流一涌,走到魏妈妈面前,扑通跪下,嘶哑着嗓音,喊了一声,“妈!”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他!
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却不料这一声喊出来,却是响亮的异口同声。
和他默契地一同跪下,一同喊“妈”的,还有他身后整个大队的人……
紧接着,便是震天响的一声“妈”。回头,身后黑压压跪了一片,从殡仪馆里面一直到外面……
直到这一刻,魏妈妈才表情一动,眼泪滚落下来……
在最后那个角落里站着的谭雅,捂住嘴,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