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啊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她没有想到夏侯眉妩竟杀死了百里廉,能寻到玉玺下落的线索被生生掐断,你说,秦牧眠会不会气得疯掉?气得疯掉的秦牧眠,会不会一剑杀了夏侯眉妩这个傻王妃呵,倒成全了她,从此她红啊袖和公子双宿双栖的道路上,再无闲人阻挡。
红啊袖心甚快哉!
却见夏侯眉妩十分镇定将沾满了血的匕首在自己袖口擦了擦,就那么虚虚握着,忽而开了口。
“眉妩发现了件趣事儿,王爷想不想听?”
秦牧眠面上表情未动,倒也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什么趣事儿?”
“十几年前,相国府一场大火烧了整夜,合族全部灭门,这件旧事,王爷可还记得?”
秦牧眠的目光闪了闪:“自然记得。”
“王爷倒是路过得巧,恰救了被困在火海中的相国千金,百里长歌,是也不是?”
秦牧眠扬了扬头:“是又怎样?”
“人都以为长歌后来被送到了万佛寺,远离恩怨,静静长大,实则不然,长歌自始至终都在你的视线范围呢,你让她以为是在宠她,爱她,实则在瞒她,利用她。当相国一颗头颅在城门上高悬时,整个大瀛都以为他死了,玉玺从此了无音讯,却不曾想,那城门上的头颅是假,百里相国仍活着是真,黎王爷身份两重,是王爷,亦是锦灰山庄少主,身边高手如云,区区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怎么可能难得倒他?所以,世人的眼睛皆被骗了,就连长歌,亦被骗了,是也不是?”
秦牧眠仍定定注视着她:“说下去。”
“长歌傻得很,不过那么小一个孩子,能看明白什么?自你救了她,她的心已无可救药系在了你处。你栽培她,每一步棋下得干净利落,从相国府那场大火,到长歌刺杀夏侯洵,机关算尽,她不过是颗棋子,你的棋子,需之则用,用之则弃。你可曾,哪怕有那么一刻,将她当成一个完完整整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姑娘看待过?”
夏侯眉妩凄厉笑笑,笑得一切如同亲历,秦牧眠看得恍惚,仿佛此时此刻长歌就站在他的面前,言之凿凿,历数罪行。心,千疮百孔,痛得无以复加。
秦牧眠上前走了两步,一张俊秀面容完完全全显现在灯光中,异常分明,分明得让夏侯眉妩揪心。
“你猜得没错,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长歌,但,我究竟爱不爱她,与你有何关系?”
“是与我没关系。”夏侯眉妩拿着匕首晃来晃去,明晃晃的光照得刺眼,红啊袖在一旁看了胆战心惊,出声提醒:“公子,离这疯子远些,她手上有匕首,恐伤了你。”
“红啊袖姑娘,你还真是王爷的贴心小棉袄呢!”夏侯眉妩的刀不时滑过自己的手腕,鲜血就这么被她漫不经心地释放出来,是异常妖冶的红:“不过红啊袖姑娘也太紧张了些,王爷是何人,我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你说是不是?”
手腕间的红流淌得触目,秦牧眠赶紧上前了几步,将匕首从夏侯眉妩手中夺了过来:“这老怪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如此作践自己?”
“作践?”夏侯眉妩吃吃笑:“但凡爱上你的女人,哪个不是作践自己?王爷好本事,眉妩甘拜下风。”
看她腕上的血越流越多,秦牧眠着实有些发慌,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坏了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现在先随我回去,你受伤了。”
夏侯眉妩很满意地看到,红啊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了起来。
夏侯眉妩挣了挣秦牧眠的手:“坏了你的事?王爷,我是在拯救你呢!”
秦牧眠握着她的手,松开了。
夏侯眉妩将相国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撑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秦牧眠这时候才看到她腹前已满是鲜血,一时间,吓得脸色刷白。
仿佛看出了他的惊恐,夏侯眉妩笑了,抬手抚摸着肚子:“王爷莫怕,孩子好好的,不过是衣服被相国的血染透了而已。”
秦牧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侯眉妩仰头咯咯笑着:“怎么,王爷也会害怕的么?这么害怕,为何不为自己积点德呢?”
“积德?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大瀛需要我如此。”
“看看,多么冠冕堂皇,大瀛需要你,所以你就把已失去了双手双脚的相国像个狗一样关在这里,关了整整十几年,严刑拷问,你这方法真好啊!反正长歌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为何不换一种方法让他开口,除了折磨,你就不会旁的手段了么?”
“我不能!”秦牧眠道:“长歌会恨我。”
“长歌已经在恨你了。”夏侯眉妩哈哈大笑着:“别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这老天爷可长着眼睛呢!”
“夏侯眉妩!”秦牧眠怒吼:“别以为你怀着身孕做了错事我就一定会让着你,若再得寸进尺,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来拉夏侯眉妩的手。
夏侯眉妩大力挥开,那么大力气,顺势一个巴掌便扇在了秦牧眠的脸上。
“你滚!”夏侯眉妩连声音中都带了哭腔:“我一直以为我爱的人心中装着天下,装着万民,装着苍生,没想到我错了,你心狠手辣至此,连自己的枕边人也能算计,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夏侯眉妩哭着,摇摇晃晃朝秦牧眠走去,身上的血在光影中忽浓忽暗,如大朵盛放的红莲,胭脂胆战心惊地看着,觉得此时此刻的夏侯眉妩,身上竟透着一股子妖气。
眼睛里淌着泪水,可嘴角却弯起好看的弧度,夏侯眉妩在哭,亦在笑,哭哭笑笑,整个人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璀璨泪光中站着的秦牧眠,如此光芒耀眼,似神明。
如恶魔一般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