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不到,可夏侯眉妩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里看看,假装秦牧眠仍在万贤宫中住着,在树下围炉煮茶,云淡风轻中,已是指点江山的姿态。
夏侯眉妩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与秦牧眠在皇宫里不期而遇,她该怎么办。若告诉秦牧眠自己就是长歌,他会信吗?就算他信了,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待自己吗?
秦牧眠说过,锦灰山庄不需要失败的人,他也不需要,那么,已经失败了的长歌,他是再不会要了吧?
这半年中,她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计划,从未与旁人说起。头一件,定是要取夏侯洵的姓名,再一件,便是利用她公主的身份,帮秦牧眠夺下一片江山来。
眼下,在宫中,能让她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夏侯眉妩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有人将玄色的披风围在她身上,她才回过神儿来,抬头看去,是夏侯洵。
“瑾儿说你自己一人出来走走,我想了想,觉得你极有可能是来了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夏侯眉妩想将披风还给他,被他按住:“刚下了雪,天气冷,你还是披上的好。”
如此,夏侯眉妩便不再坚持,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好,手已经被夏侯洵牵了起来:“揽香亭的梅花开得极好,不想去看看吗?”
夏侯眉妩站着不动:“我昨日已赏过了。”
“昨日之景与今日之景是不同的,你怎知今日之景就没昨日的好呢?”
夏侯眉妩终是没拗过他,被他牵着来到了揽香亭,地上雪积得很厚,她几次险些滑到,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夏侯洵稳稳托住,她的身子本能地想躲避,可夏侯洵不给她机会。
夏侯洵说得对,揽香亭中的梅花确实比昨日要美,只因昨日还是一片素白的梅林如今已是红花开遍,朵朵红梅在枝头绽放,红妆披了十里,梅香清泠。
“这……”夏侯眉妩情不自禁走入梅林深处:“白梅变成了红梅,这是怎么做到的?”
夏侯洵跟在她身后:“我说过了,昨日之景与今日之景是不同的,只要你愿意看。”
夏侯眉妩回身,夏侯洵却已不见了踪影,她焦急地在林中寻找,眼前却扬起了漫天花雨,梅花瓣纷扬而下,在她脚边铺成了红毯。
夏侯洵的身影自重重花瓣后闪现出来,声音如冰雪一样冷冽:“从前,也是在这样一场花雨中,歌儿刺了我一剑,那时她一点也不留情面,可是后来她却心软了,我想,我在她心里也是有一点点地位的,你说对不对?”
夏侯眉妩不再看他,转过了身去:“哥哥,我累了,我想回去。”
夏侯洵没有说话,只是过来牵起了她的手:“我送你。”
夏侯眉妩想要挣脱,却被夏侯洵死死握住:“哥哥送妹妹回去,不应该么,若是让父皇看见,会说你我又闹脾气了。”
夏侯眉妩终于再一次咬牙妥协。
回到画眉宫后,夏侯洵也未多坐便匆匆离开,夏侯眉妩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想晚上她洗漱完毕正要就寝,画眉宫的大门被夏侯洵一把推开,冷风倒灌进来,重重帷帐肆意飘起,夏侯眉妩一身长发披肩,拨帘子的手顿在了空中,竟是不知该放向何处。
“哥哥,这么晚了……”她觉得,若用礼数来提醒他,或许他会听。
夏侯洵一步一步走向她:“眉儿,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夏侯眉妩将手收了回来,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哥哥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为何性情大变,说你因半年前的一场惊雷失了记忆,说你竟不知母后留给你的不是翡翠镯子,而是黑色的曜石镯,你难道不想说给我听吗?”
夏侯眉妩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了袖口:“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侯洵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你不是很想知道以前的夏侯眉妩是什么样的吗,为什么不来问我,我可以把妹妹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夏侯眉妩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很清楚。”
“是么?”夏侯洵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我还是想问,你是歌儿,对不对?”
夏侯眉妩异常震惊,抬眼看他,目光清幽:“哥哥,你是糊涂了吧,嫂嫂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吗,我知道你就是歌儿,你骗得过大家,却骗不过我。”夏侯洵一把将她搂住:“歌儿,真好,我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