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尽镂空的银香球中散发着提神醒脑的梵香,玄烨已经被爱恨交织的纠缠情思,压抑着无法喘息,只能依计而行。
玄烨望着龙案之上晃眼明黄拟定好的大封六宫诏书,想起皇祖母嘱托于耳边语重心沉的话语,苦涩不已。
无论今夜岚儿平安与否,都不会晋封她的位份。
玄烨叹息着圣旨上刚柔相济、气韵深藏的字迹,双眸如一潭幽水,胸间沉暗内敛,满是失落。
圣旨上赫然书写着钟粹宫的惠嫔为后宫四妃之首,昭示她永远只能是惠妃,大阿哥永远只能是大阿哥,即使太子有恙,也绝不会立饱含狼子野心之人,这已是纳兰一族最高的荣耀,也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如若依旧痴心妄想、执迷不悔,那不久的将来便是万丈深渊、身败名裂之时。
永寿宫的荣嫔紧随其后,占据妃角一位,虽暗使手段,心肠狠毒,但毕竟追随自己多年,尤为关键的是,荣嫔亦是一颗制衡后宫的棋子,培养多年,怎能随意舍弃。
之后翊坤宫的宜嫔同样晋升为妃,宜嫔蛮横娇贵,但身份显赫,世出镶黄旗,郭络罗氏姐妹两人中必定有一人贵不可言。
而最后一个妃位,是自己违背了皇祖母的懿旨,将温妃提升为温僖贵妃,而空出一角妃位留给德嫔。
虽不能晋升心中最为属意疼爱的岚儿,但晋升同为宫人出身的德嫔,也算是对岚儿的补偿。
德嫔深明大义,乖巧懂事,每次侍寝都会以岚儿为重,为自己讲诉岚儿在宫中的种种趣闻,又接连为自己生下二位皇子,还是称得上妃位的。
其他之人都是悉数晋封,佟佳贵妃也如所愿,有凤来仪之喜。
玄烨望着一个个对应着尊贵位份,饱含秀气的名字,幽深的眸光转而神色不明。
心中呼之欲出岚儿两字,贵胄的圣旨,莫大的殊荣,为何独独没有岚儿,自己贵为天子,却无法给岚儿曾经承诺之语,真是苦了娇柔的岚儿。
玄烨默念着岚儿的名字,眉峰幽冷,宛如茫茫荒野中暗自舔着伤口的猛兽,无人能为依靠,只能蜷在深穴中,独自疗伤,纠结而眠。
慌乱之中,脑子里灵光显现,玄烨敏锐的深思后,恍然察觉到察哈尔部余孽惊天的阴谋。
“吩咐下去,今夜严把宫门,不得放进一人。”玄烨僵硬的牙缝中挤出。
梁公公哪里知晓皇上的深意,“是,奴才这便亲自去通告护军营。”又望着皇上紧绷的面容,轻声问道,“长春gong那边?”
玄烨摆着手,翠绿的扳指泛着荧光,“一同去办吧。”
“是。”梁公公转身而去。
玄烨心中涌现愤怒,如若猜测果真如此,岚儿岂不是将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中?察哈尔部的余孽真是胆大包天,可憎可恶。
玄烨重重的拍在龙案之上,苍白的手掌毫无血色,手臂上满是爆跳的青筋,眸里现着犀利的目光,冉冉怒火吞噬着所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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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紫禁城注定是个不平之夜,隐在暗处、蛰伏多年的老人儿们,虔诚的默念着陀罗尼咒,祈求神灵的保佑,等待着天明的时刻。
东西六宫亦是灯火通明,各宫的嫔妃们都幸灾乐祸的等待着长春gong内传来丧事。
暖意重重的储秀宫内,身披金丝厚绒披风的温妃饮着香溢可口的闽红茶,浑身散发着热气,眉飞色舞的讲道,“这政和工夫茶汤色红艳,滋味醇厚,连名字都尊贵喜气,倒是比祁门安绿茶大气多了。”
宫女青梅与流香麻利的煮倒着热茶,脸色都挂着盈盈笑意。
“娘娘所言极是,这政和的名字可是当日天水郡王所取,极具灵气。”青梅逢迎道。
温妃微微一笑,眉间平缓,双眸丹凤弯成勾人的弦月。“小家碧玉如何能与高门士族相提并论?更何况这良贵人还是连小家碧玉都不及的人。”
惹得三人讥笑不已。
流香会意的问道,“娘娘可是乏了?莫要太过劳累,若是长春gong有动静传来,奴婢定会禀告娘娘的,”转而淬着口水,嘲弄道,“这长春gong的良贵人真是劳碌命,连生个孩子都让人不得安生,扰娘娘心烦。”
青梅连连点头。
温妃含着轻蔑的笑意,“无妨,本宫就这般慢慢品着茗茶,等着长春gong的好消息。”
青梅附和道,“文华殿的僧人已经念了半宿的经文,敲了半宿的木鱼,长春gong也没有动静传来,若是超度的话也是便宜她了。听闻皇上不但未去探望,连话都未带到呢。”
“可不是嘛,身怀龙脉已是福泽了她,哪有福气生下皇子呢。”流香掩口笑道,却忘了自己曾经的出身,小人与君子之别便是如此,小人永远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却见不得别人的好处。
“哈哈,贱蹄子只能是穷苦寒酸命,偏偏要攀得高枝儿,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温妃顺手拈起一枚金橘,感慨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即使生下小阿哥又如何?还不是低贱之人?”
储秀宫内传出经久不断的清脆笑声,长春gong中却是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别。
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