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渝的衣服上、长剑上都滴着血。月光下,血是暗色的,浓浓的腥味弥漫了这片杂石乱沙的野地。
那三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正是朱四槐,丞相府武功最高的两名卫士之一。
那三人惊疑地看一眼君玉,朱渝沉声道:“你们先到前面等我。”
朱四槐道:“公子,你要不要紧?”
朱渝摇摇头,三人不敢抗命,立刻离开。
月光下,朱渝双目血红,喘息不匀,又狂喜交加,嘴巴动了好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地盯着君玉,君玉递给他一颗药丸,看着他吞下。这是君玉离开密室时,拓桑给她的,因为只有唯一的一颗,所以她一直珍重地藏在身边,现在,终于派上了它的用场。
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叹道:“你也坐下歇一会儿罢。”
朱渝依言坐了下来,依旧死死地盯着她。
“他们何故追杀你?”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忽如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朱渝身上。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绝境重生的时刻,是她,是那梦中之人和自己双剑合璧一招退敌。现在,自己只想就这样看着她,再也不听其他也不管其他任何事情。
君玉见他并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拓桑,他在哪里?”
犹如一块烧红的铁狠狠地烙在朱渝心上,这一刻,她只能看着自己、关心自己,可是,她却在问别人、牵挂别人。而她问的那人,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比自己重要得多。
朱渝忽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可曾也这般牵挂过我?”
君玉也站了起来:“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牵挂过你!”
朱渝冷笑一声:“君公子相交满天下,可惜我朱渝从来就不是你的朋友,永远也不会是你的朋友。”
君玉想起他雪崩前的那声惨呼,默然地站在一边,心里无限酸楚。
朱渝又冷笑一声:“你终于还是知道拓桑的事情了?我早告诉你不要救我,现在后悔了吧……”
君玉迎着他的目光:“我永远也不会后悔救你,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
那清亮温柔的目光如利剑穿心,朱渝大笑起来:“是我陷害他的……”
“并非你陷害他……”君玉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他并不无辜,他原本犯戒在先,而我就是害他犯戒的罪魁祸首!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并承担后果……赎罪的一天总会来到的……”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可是,朱渝,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你是在求我放过他?饶他一命?”朱渝狂笑起来。
“如果拓桑要靠别人为他乞命才能活下去,他也就不是拓桑了……”君玉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声音出奇得平静:“这世界上谁人能长生不死?或迟或早,我们都会死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黑色的眼睛也如枯井里的水,朱渝心里一沉,喃喃低声道:“君玉,你……你……”
他的声音十分细微,君玉也没有注意听,好一会儿,忽然深深看他一眼:“朱渝,你多保重。你一定要多保重。如果能不回京城,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往青海方向去了,你再不及时赶去,只怕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朱渝的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全然的歇斯底里,充满绝望。
君玉放慢脚步,眼泪湿了脸颊,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跑回去拥抱一下他。可是,一阵风吹过,朱渝的声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