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则采取各地运来的上好绸缎,温润的纹理,反射出鲜亮的颜色,既衬托出女子的年轻可爱,又衬托出女子性格中的温婉。
这一件件曲裾、襦裙、深衣挂了出来,顿时间便将男院师傅们设计出的轻薄春衣给比了下去。乍看之下,一个像是诗书之气绕身的大家闺秀,一个像是浅薄轻浮的无知女子。一瞬间,男院师傅们的脸色渐渐变了。
“不愧是凤栩阁的东家,凤夫人果然大才。”周老爷笑眯眯地拍掌赞道。
话音刚落,顿时男院师傅们纷纷面露惊愕:“凤栩阁的东家?是凤夫人?”
随着曲裾的流行,以及无忧坊不遗余力地推荐,凤栩阁的名头而今已然十分响亮。且,因着只闻其声不见其踪,更加显得神秘,叫人心中生出好奇。故而,男院的师傅们也大多知道,凤栩阁的名头。只不过,他们竟没想到,原来神秘的凤栩阁的东家,就站在他们眼前?而且,竟然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数月?
早知如此,他们很该勤来讨教的!一时间,人人心中都有些懊悔,他们不该眼高于顶,不屑于跟凤瑶说话。却是因为今年女院的人极少,又被宋爷天天挂在嘴边唠叨鄙视,故而都不曾与凤瑶说过话,更不曾交流过心得什么的。
随着闫绣娘与胡绣娘一件件往外捧出衣裳并展示出来,男院师傅们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方才的自信与骄狂,此刻渐渐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若是每一套都这样美丽,他们的制衣岂不是被削减了去?因而纷纷捏着拳头,屏住呼吸盯着闫绣娘与胡绣娘的动作。
二十名宫人展开双臂,每只手臂上各搭着一件衣裳,很快便挂满了。还剩下二十套,却是没地方挂了。凤瑶望了一圈,只觉再叫其余宫人们腾出手来,男院的师傅们必然不愿意。
又心中想道,自己这边展示的衣服,与他们那边所展示的衣服,孰优孰劣,已经一目了然。便没有继续,而是对闫绣娘和胡绣娘说道:“剩下的不必挂了,只抖开来叫大家瞧一瞧罢。”
“哎!”闫绣娘点头应了一声,便与胡绣娘分别站在一口箱子前。小心捧起一套衣裳,抖落开来。又慢慢转动身子,叫大家都瞧清楚,而后反过来,让衣裳的背面也露在众人眼中。
就在闫绣娘展完一件衣服,小心叠起又放回箱子里,准备拿起第二件时,忽然只听胡绣娘惊呼一声,仿佛见着什么可怕的物事一般,“噔噔”倒退两步。
“怎么了?”闫绣娘直起腰,诧异地看着胡绣娘问道。
胡绣娘的脸色发白,目光带着惊惧,指着身前的那口箱子哆嗦着道:“有,有耗子,死耗子!”
此言一出,凤瑶与闫绣娘本是不相信,这箱子乃是金属打造,怎么可能进得去耗子?然而,往深了一想,却不由得脸色微变。
两人连忙上前,弯腰看向胡绣娘指着说有耗子的那只箱子里头。但见的确有两只死耗子,僵硬地躺在一角,且皮毛有噬痕,身染血迹,仿佛是两厢厮杀而亡。两人再看箱子里的衣裳,只见上面染了斑驳血迹与根根鼠毛,端的是狼藉恶人。
一时间,脸色全都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闫绣娘连忙走到二十名宫人身前,一件件仔细检查那衣物,只见大部分都是好的,唯独两三件上面沾了几根鼠毛,相碍倒不大。因而呼出一口气,又走过来,面色极为难看:“夫人,这箱子里怎么有耗子?”
为免遭到小人算计,凤瑶特意叫人打了两口大箱子,放在闫绣娘那里一口,放在自己屋里一口。至于上面的钥匙,倒是留了两对,一对给闫绣娘,一对自己留着。
“夫人,我的钥匙从不曾离身。”闫绣娘脸色难看地道。
凤瑶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不是你。”
闫绣娘是什么样的人,凤瑶再清楚也不过。因着去年的失利,更兼许多人指指点点,非议不已。闫绣娘的心中,是憋着一股气的。甚至,凤瑶相信,只要能够取得桂冠,闫绣娘宁死也会保住这些衣服的。又怎么可能叫人损害了呢?
至于胡绣娘,她胆子甚小,绝不可能握着两只老鼠丢进来。何况,她既没有钥匙,本身对于刺绣之外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故而,嫌疑也是极小。
那么,这两只耗子,究竟是谁放进来的?凤瑶面色冷沉,目光往旁边的桌上一扫,而后直起腰大步走过去,抽出桌布裹在手上。又走回箱子旁边,用裹着桌布的右手拎出两只死耗子,放在眼前打量。
这是两只成年耗子,个头不小。每只耗子的肚腹都是空空瘪瘪,显然是饥饿而死。凤瑶的眼神闪了闪,揪着两只耗子的尾巴,丢在了一旁。又弯下腰,去翻包裹衣物的油纸和布帛。但见完整无损,并无啃噬与钻入的痕迹,眼神顿时冷下来。
这两只耗子,是被人小心翼翼,故意塞在箱子底下的。
凤瑶用裹着桌布的手,拎出箱子底下的几件衣裳,但见都已经脏污了,上面沾着耗子的排泄物与毛发,兼之漂亮精致的刺绣,也被耗子磨了牙,又或者被利爪挠得松脱了。不由得,眸光愈发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