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跟着也好,免得呼啦啦一群人都去了,再吓着那孩子。凤瑶心想,便没有叫他们。等到几人来到魏嫂的屋中,果然见那孩子已经醒了,此时靠坐在床头,身上披着魏嫂的衣裳,低头就着魏嫂喂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但见他吃饭的神态气度,以及那一份安然,半点儿也不像贫苦的小乞儿。果真像是花露所说,多半是富贵人家落难的孩子。
“你睡醒啦?”豆豆从凤瑶的身后蹿出,噔噔跑到床前,看着那小童说道。
小童原先醒来一次,已经知道就是豆豆和一个年轻姑娘救了他,因而对豆豆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这一群人。但见有三个姑娘都生得一模一样,他竟是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那名年轻姐姐了。故而索性不看,低头只问豆豆:“我的坠子找回来了吗?”
豆豆闻言有些羞愧,低下头摇了摇:“没有。”
小童抿了抿唇,顿时有些不高兴,便不再多言,眼神示意魏嫂,继续舀鸡蛋羹喂他。
花芯不由看得来气,冷笑一声说道:“还真是捡个大爷回来了,咱们这些人来看他,竟连扫一眼都不曾。”
小童听了,吃鸡蛋羹的动作便是一顿,扭头朝花芯看过来。魏嫂瞧见他的眼神不善,心中吓了一跳,也有些怪罪这小童不知礼数,可是毕竟怜惜他可怜,连忙道:“这孩子必是吓着了,并不是那样的人。”
花芯撇了撇嘴,说道:“救命之恩不知感谢,反倒因着丢了他一件坠子就记了仇,你瞧瞧他怎么对咱们家小公子的?咱们豆豆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儿,救了他的命,反倒要对他低头道歉,真是好没道理。”
豆豆是个心地软善的孩子,他怕小童难过,连忙说道:“不碍的,花芯姐姐,本来就是我们弄丢了他的坠子。那坠子想必是对他极重要的,才会如此。”
小童听罢,倒是不由得多看了豆豆一眼,又抿了抿唇,到底没吭声。
这回就连花露都不快活了,拧眉说道:“我们来来回回将那条路趟了好几遍,鞋子都湿透了,就是没找见。要么是被路上的行人看见捡走了,要么是你之前便丢了,并不是我们弄丢的。”
小童的嘴唇更抿紧了些,低头垂着眼睛,也不吭声。
这样不知礼数又倔强的孩子,委实不招人疼,整个屋里除了魏嫂和豆豆之外,竟是再没人待见他了。凤瑶观察了这一时,心里有了数,开口说道:“魏嫂,你把鸡蛋羹给他喂了吃吧,一会儿凉了便不好了。”
魏嫂“哎”了一声,便继续喂小童吃鸡蛋羹。凤瑶冷眼瞧着,小童竟是不喜这东西,也不知是天生不爱吃,还是嫌弃这东西太寻常。然而他心里是个有计较的,虽然不喜欢,倒也大口大口地吃完了。
因着他把真实神情藏得好,满屋子除了凤瑶之外,竟没人瞧出来他不喜欢,就连魏嫂都以为他极喜欢吃呢。
“你是哪里人?为何孤身一人在京城?”等魏嫂端着空碗下去后,凤瑶往床前走了走,盯着小童的眼睛回答道。
小童望着凤瑶漆黑沉静的眸子,虽然里面并没有厌弃、威吓等情绪,然而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打颤。因而低了头,竟是抿着嘴不吭声。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差人送你回家。”凤瑶见他低头不吭声,也不以为意,又说道:“你该不会是被人贩子卖了的吧?若是如此,我便拿了你的画像给官府,叫他们张贴出去寻找你的家人。”
小童听了后面这一句,脸色顿时有些变了,竟然浑身都有些颤抖起来。
凤瑶的眼底沉了沉,紧紧盯着他的脑袋,直到他终于开口说道:“他们都死了。”
魏嫂送了碗,与陈嫂一起过来,恰好听见这一句,不由得惊呼一声,竟是掉下泪来。陈嫂见状,便连忙安慰她。
凤瑶没有理会激动的魏嫂,只是说道:“既然你记得事,那便好说了。你家人都死了,那你的亲戚呢?舅家和叔伯家呢?总有亲人在吧?”
小童咬了咬唇,半晌后抬起一张有些懵懂的脸:“我不知道。”他方才是一副坚强、心中有计较的孩子形象,听了凤瑶的问话,也不知是不是学乖了,竟然扮起小孩子来:“我不曾跟着家人走过亲戚。”
“夫人,这小子满口假话,咱们理他作甚?再将他丢出去得了!”花芯忍不住说道。
小童虽然心中有计较,然而毕竟才四五岁,年纪还太小,又怎么能瞒得过屋里这些人?便是站在凤瑶身边,满脸同情的豆豆,都说道:“小哥哥,你实话说来吧,我娘亲是好人,她不会害你的。”
小童只见豆豆满脸同情,目光不由得落在他俊雅灵秀的面孔上,以及浑身的打扮穿戴上。从前,他也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公子,下人无敢违逆他的。一时间,不知是不是嫉妒,竟是握紧了拳头,低头不吭声。
“又想赖着我们家不肯走,又不肯说实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花芯冷哼一声说道。